第六章：回眸
清晨，树梢上露出了一点点太阳，响彻校园的钟声把苏生从床上震起来。他穿上小西服领、五粒扣的绿色纺棉卡其衣；下着一条绿色直筒、侧栋缝镶有白色绒边、没膝处还镶着一个风琴袋的裤子。五分钟后，他从惺忪的状态转成了一种连续的奔跑。楼梯间奔涌的绿色人流，合着不知谁写谁谱谁唱的《太阳之歌》一起亢奋。
不久后，苏生一而再、再而三地感知到了一个事实，作为一个太阳中学的学生，他一生中印象最深刻的，除了他在太阳中学刚刚展露的初恋，或者说真诚的求知欲，不然就是太阳中学的校歌。这是一曲希望者的赞歌，一曲拓荒者的呼号，让苏生倍感到了生命的无知无畏，勇往直前。由此，他有一个分明的印象，在流畅而有序的生活中，自己好似被卷进了一股洪流。生命恰似一叶轻舟，明明惊心动魄，却又因为洪流中一股巨大的向心力牵扯着他，也压迫了他，让他飘忽不定，又厚重、粘连……挟裹他奔袭到了纤陌纵横的四野。生命被绿色蒙蔽，奏响的是一曲娓娓动听的绿之谣。
经榕园回廊，苏生到操场站好队伍。歌声停止，短暂的沉默后，有一声尖锐的口哨声，第八套广播体操开始了。在弯腰、踢脚、扩胸、跳跃后，太阳跃过树梢，天也亮堂起来。
苏生和同学跑向食堂，从侧壁的壁柜里取出洗漱用具。到了食堂侧边外，由明瓦为棚的敞间下，一条水池里有无数的同学在洗脸漱口。苏生把水含在嘴里，咕噜咕噜好一阵，猛地喷出来。水柱子倾泻而下，撞击在水池的壁上。水花四散开去，飞溅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脸上。陌生人把脸一摸，斜眼看着他。苏生一笑，对方看他一笑，也笑了。
食堂大厅的两边是整墙的玻璃，厅里则摆满了条状的玻璃钢桌椅，其中或站或坐着很多同学。苏生到了窗口前，随前面的古飞瑶一步一步向前挪去。队伍拉长又渐渐萎缩，终于轮到苏生。就在苏生把碗伸进窗口时，另一个窗口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苏生看去，原来是金美仁拽了一个高三的男生。那男生把碗举得高高的，肩拱肩往前面拱。可他给金美仁拽着了，只有退出来。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高三的男生还要来一句黑色幽默：好男不与女斗。金美仁红着一张脸，指他要他不要再插队，不然就罚他。男生窘着一张脸，嘴却不服软，一脸嗲声嗲气，说什么你们这些学生会的干部，我算是怕了。
古飞瑶打了二份早餐，苏生不知她是帮金美仁带了一份，就笑她。她把一碗稀饭往他面前一送，苏生赶紧腾出一只手来帮她端着稀饭。两人到了桌前，桌子边一堆人，古飞瑶硬生生地往里面蹭进一只脚。坐在一旁的杜清远扭过脸来看着她，大声道：
“我靠，你好霸蛮耶？”古飞瑶一头接住苏生手上的稀饭，一头冲杜清远做鬼脸。杜清远看她两碗稀饭，又故作惊讶道：“我靠，你好卡门，还呷呀？”
古飞瑶把还有些烫手的碗往他面前一晃，吓得杜清远赶紧闪开。这时坐在对面的上官燕如朝苏生招手，要他过去坐。他笑了笑，上官燕如嘴一扭，站起身成‘s’形的一摆一摆摆远了。苏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走了二步的上官燕如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扭过头来给了他一点余光。就在这时，她空出来的位置被龙阳抢去。上官燕如一见之下，忍不住噗哧一笑。
苏生那一下好不懊悔，可龙阳还要凑兴子，对他嘿嘿笑着，说什么谁叫你色迷迷地盯着人家看，活该。苏生正不自在，坐在边边的司马瑛娴也低着头站起来要走。苏生又去看她，龙阳则朝他大声叫着，不要看了，再看，你又没有位置坐了。司马瑛娴听到龙阳的话，步子越加快了。苏生看她远去，竟然有一股子惆怅的味道堵在胸口。
古飞瑶吃了一个包子，认为太咸，把剩下的一个给了苏生。苏生吃了三个包子，肚子巴实的，又把包子给了李原斌。李原斌四个馒头，一碗稀饭，见苏生递过一个包子，他也不客气，拿过来往口里一塞。苏生和古飞瑶瞧在眼里，禁不住相视一笑。
接下来的情形就更叹为观止了，要知道稀饭原本很稠，别人都是用挑子一挑一挑地往口里送。可李原斌却不同，他拿起碗往嘴边一靠，咕嗦咕嗦的一下咕嗦个精光。咕嗦完了稀饭，他看着苏生，意思是你呷完了没有？苏生赶紧吃起来，然后和他一起到明瓦间洗了碗，又把碗放回到食堂大厅侧壁的壁柜里，上好锁，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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