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傍晚的横滨。
没有夕阳没有黄昏,太阳早已隐到浓密的黑雾后面去了,就像一位害羞的少女,迫不及待地拉过夜幕遮住一切。
“你不是要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对付敏惠正雄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你说吧。”
白朗宁和伊赛克悠闲地走在大街上。
“先说一个广为流传的有关我们民族的故事。”吉普赛人清了清嗓子。“传说,罪恶的罗马当权者想把耶稣钉在十字架上。所以找来三个士兵,给他们八十枚克拉依查尔,让他们去铁匠那儿买四根钉子。”
他们现在走在樱木町车站一带,傍晚的街上最最冷清的,街道也显得整洁,可是晚上十点过后,成群的流浪者就会在东一座西一座的建筑物背后避风,和衣而卧。
“三个手执长矛的士兵,都是不务正业的酒鬼,他们决定先下酒馆,不知不觉地把一半的钱都喝进肚子里去了。摇头晃脑地离开了酒馆,他们便去找铁匠。”
对这些流浪者来说,只要到南区的中村町一带去,有的是宿一晚收费五十元到一百元的床铺,可是这帮人穷困潦倒,连这点钱也付不起。
“不一会儿,他们找到一个干这行手艺的阿拉伯人,大声命令:‘听着,阿拉伯人!我们要四根结实的钉子,是十字架上用的,你给我们打出来,要快,明天我们要让耶稣基督上十字架,因为他想统治全世界。’”
流浪者在野毛山的集市上喝十五元一杯的烧酒,啃十元一份的果酱面包,好歹混一天算一天,这就是横滨的情景。
“阿拉伯人听完这话,立刻提来一桶水,把熔铁炉里的火浇灭了,回答道:‘你们纯粹是胡说八道!我听说过耶稣,他是个好人!你们要把他钉在十字架上,我可不会帮你们的忙!’”
这些流浪者的命运最后多半不得不投入流氓帮会。
“士兵们举起长矛威胁,阿拉伯人仍大胆驳斥。士兵们于是就杀了他,再找另一个铁匠。”
所以横滨的黑社会势力,在日本所有城市中是活动得最猖獗的,血腥事件时有发生,屡见不鲜,而这,在别的城市比如东京,已经几乎绝迹。
“他们在一家院子里,看见一个犹太人正在铁砧边干活,士兵们便说:‘听了犹太人!我们要四根结实的钉子,是十字架上用的。快点打,我们等着用!’这一回,他们学乖了,一个字也没提耶稣基督。”
横滨这个城市处于没落状态。战前横滨前景美妙,欣欣向荣,经营各种进出口业务,街上商品琳琅满目,有些人特意从东京前来购买。
“犹太人马上升火打铁,他刚把头一块小方铁放在烧红的煤上,火焰就高高地pēn_shè出来,火焰里传出阿拉伯人的声音:‘别干了,犹太人,不能干这个,这些钉子他们想用来钉那位伟大的先知的躯体!他们要让他上十字架!’”
战后,这个城市的很大一部分被占领军接收了,所以没有赶上以朝鲜战争为转机的复兴浪潮。
“犹太人听了这些话,浑身颤抖起来,马上丢下了铁锤,断然拒绝:‘不,我不给你们打这些钉子!哪怕你们把我自己钉上十字架也不干!上礼拜我还看见耶稣来着,他是骑着毛驴到这儿来的。’于是,他也被士兵用长矛刺死了。”
旧市区一般被称作关内,接收局面结束后,铁丝网内侧杂草丛生,人们管那里叫关内牧场。连在那儿建造新楼的力量也没有,原来乘船到日本旅游为横滨而来的人,现在几乎都被羽田机场争夺到东京去了。
“夜已经深了,这下士兵们发愁了,第二天清晨就要用刑了,空着手回去是要杀头的,何况他们已经把钱挥霍了一半。”
总之,这个城市一蹶不振,就像被人遗忘的年老珠黄的女人,仿佛已是没有希望也没有辉煌的明天。
“突然间,他们发现远处有一丝微弱的火光,走近一瞧,原来是一堆碳火,旁边坐着一位手拉铁钳的吉普赛人,他的妻子正在抡锤打制钉子。士兵便对吉普赛铁匠说:‘你好,吉普赛人,你再给我们打三根钉子,手里的这一根也给我们,我们付你四十个克拉依查尔,多一分钱也没有了!’”
“他们打了吗?”一直沉默着的白朗宁忍不住问。
“四十个克拉依查尔对于吉普赛人来说,实在是笔大数目了。夫妻俩二话没说,就动手打起来。第二根尖利的钉子刚打出来,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的灵魂就在火焰里说话了:‘快放下,吉普赛人,不能干这个!他们要用你的钉子去钉那位伟大的先知!他们要把他送上十字架!’”
伊赛克的叙述口吻非常逼真,白朗宁显然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这些话不论是他妻子还是士兵都没有听到,就只有吉普赛铁匠一个人听得仔仔细细,他当然也清楚耶稣是怎样一个伟人。‘可话又说回来’,吉普赛人想,‘当兵的有的是力气,他们手里的长矛又亮又尖好吓人。’他用眼角瞟了一下长矛,这一吓真是非同小可:那上面还鲜血淋淋的。吉普赛人连忙给妻子挥手示意————赶紧打下去!”
白朗宁转过头看伊赛克,他实在想看看这个吉普赛人在叙说这个故事时是否感到羞愧,可是他失望了,伊赛克的神情是那样从容。
“就这样,他又打出了第三根钉子,士兵们立刻把三根钉子装进了背包。最后,铁匠打出了第四根钉子,趁热把它扔在铁砧旁的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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