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得功外出揽活,帮人做家具去了,家里完全成了唐家慧的天下。唐家慧现在很闲,家里的年猪杀了后,小猪仔还没买回来;队上的集体活她又挑肥拣瘦的,很少出工;自家地里的活,她一个人也是不动手的。她早上十点起床,收拾收拾就吃午饭,然后就是出去串门聊天打牌。
高得强住的是破棉絮堆,早饭是肯定没得吃的。一身衣服穿了十多天,唐家慧从没叫他换过。现在脏的程度,早已超过见高得容时候。衣服上的污垢结了厚厚的一层,象披了一件盔甲。更糟糕的是,得强的身上头上长满了跳蚤,跳蚤多到他随便伸手一搔就能抓到一个的程度。得强被跳蚤折腾得骚痒难止,有时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高得强很厌恶目前这种生活,可他却没能力改变,也不知道怎么去改变这种生活。他每天能做的,就是出门时,到屋后的后阳沟,用冒出来的泉水洗洗脸。星期天,得强会到妈妈坟前磕几个头,希望妈妈保佑她。他会向妈妈倾诉,他的孤单寂寞,他的痛苦难受。他更希望能看到姐姐,他知道姐姐来过,这里有姐姐来过的痕迹(当时农村风俗,人死后,每隔七天要祭拜一次)。但得强没有碰到过,因为得强再没有旷过课。
4月22日,高仁麒的船停靠在碛坝镇。他抽了个空离开船上,先到镇上的县三中找着高得勇,给了得勇十元生活费,然后转身到了镇边蔬菜队的女儿女婿家。
高得容李宗很热情,准备了好酒好肉招待他。席间,高得容突然问道:“爸爸,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高仁麒想了一下,摇摇头,“不记得。没印象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今天是得强的七岁生日。”高得容很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喔。小孩子的生日有什么好记的。我只记得他大概是四五月份出生的。”高仁麒不以为然的说。
“爸爸,你就不能多关心一下得强。他现在还这么小,很需要人照顾。清明的时候,我看到过一次得强,当时他又黑又脏,象一个小要饭的;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不敢认他了。很多时候他早饭都没得吃,只能啃生红苕,中午的蒸饭,唐家慧不准他带米,也只能蒸红苕。晚上更惨,睡得象狗窝,唐家慧就扔了一些烂棉絮给他,连床都没有。”想着得强的惨状,高得容语带鼻音,简直就快掉下泪来。
“得容,肚子里的孩子都几个月了,要注意保养啊。瞎操什么心!有爸爸呢。”李宗劝解着。
高仁麒还是革命先辈的老腔调,“有得吃,有得住,不挨饿受冻就行了。我们小时候都是这样过来的。吃差点,穿脏点,有什么关系?农村的孩子还不都这个样。再说,小时候吃点苦,也没什么坏处。”
“是啊。”李宗也赞同的顺着这口气说:“爸爸说得不错,农村就这条件。有吃有住就不错了。受点苦嘛,就当锻炼好了。你就不要瞎担心了,没问题的。你就管好你自己吧。”
高得容张张嘴,又无语的闭下。她知道自己暂时是无能为力的了。
4月28日,唐家慧娘家妈办寿,她没告诉高得强就锁门走了。高得强放学回家,见门是锁着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唐家慧暂时外出,等会就回来。得强就一个人趴在地坝的石头上看书写作业。可直到天黑,仍不见人影。高得强急了,把高得功家和自己家都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所有的门都是锁得严严实实的;他又把所有可能放钥匙的地方再好好看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这一下高得强是真的傻眼,不知道怎么办了。
高得强幼小的心灵里还不知道主动的求人,只知道被动的接受安排。
高得强坐在大门边等了老久,等累了,等饿了,等困倦了,唐家慧还没回来。他就把大门旁的柴草垛扒拉了一个大洞,钻了进去,作为临时的睡床。
屋外路边的树木,高低不齐,各形各异,在夜色中好似鬼影幢幢,风吹起时,刮动树枝,发出“沙沙”的响声,就象身边站有一饿鬼,随时会向你扑将过来;路上响起脚步声时,既希望来的是善良的菩萨,能给自己温暖,不再让自己寂寞,可也会害怕他是凶恶的强盗;更直接的是身边的柴草堆,里面有蚂蚁有臭虫有壁虎还有令人恐惧的蛇。这些东西都进入了高得强的脑袋,折磨着他,让他难以入睡。熬了半夜,终于顶不住困倦,迷迷糊糊的睡去。
清晨,被狗咬鸡叫声唤醒,高得强爬出草堆。此时,他已饿得有气无力,晕晕乎乎的。喝了两口清水,抹了一把脸,清醒了许多。肚子叫得厉害,也饿得厉害,高得强耐不住饥饿,跑到自留地里摘了一些青菜叶子,捏着鼻子勉强吃了一些。感觉眼皮沉得厉害,高得强又溜进柴垛里,睡了起来。
当再次醒来时,已是阳光普照,艳阳当空的正午。高得强肚子“咕咕”叫,人也晕沉沉的。他爬起来,腿发软,身子发飘,晃悠悠的走了两步到地坝上。暖暖的阳光照到身上,却体会不到那种暖洋洋的感觉,身子骨里还会时不时传出一阵阵的寒意。
顶着阳光,高得强摇摇晃晃的走着,无意识间也不知道找了什么东西填进了肚子。他迷迷糊糊信之所然的爬上屋后山坡的一块大石上。痴痴呆呆的望着河对面的远山,胡思乱想着:他想会不会就这样被饿死。他想妈妈为什么不保佑他。他想还见不见得到亲爱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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