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缘无故出海做什么?”苏云岫心头颤动,面上却仍勉力维持着惯有的从容,笑意不减地看着他,道,“为娘不过是借个由头诳他罢了,没想到他信未信还尚不可知,你却先乱了阵脚。”
苏轩怀疑地打量着她,却见她唇畔逸笑淡然如往昔,看不出半分端倪,却又不死心地追问道:“那母亲为何要来松江?”
“你一向无心俗务,为娘也不曾与你细说过药坊之事,也难怪你不清楚。”苏云岫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揉着发胀的眉心,轻声解释道,“家中虽以药材发迹,但并非只拘泥于此道,商铺的经营,哪有一条道走到黑的?松江自古多海商,咱们身在此地,占天时地利之便,若还不愿进来分一杯羹,岂不枉负了?”
苏轩忽然想起那日在药坊母亲满脸凝重的样子,越发好奇起来:“那上回您说松江账目出了岔子,指的也是这个?”见她点头,忍不住又问,“前几日您东奔西走也是为了此事?”
“你若要这般说倒也不假。”苏云岫想了想,道,“不过那时也猜不准他会如何行事,便顺势打点了一番,若他不曾追至此处,或是复又原路返还,就是另一番光景了。”虽说她也觉林如海不来或离开的希望极小,不过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不过眼下也好,留他在这里,也少一分肘掣,倒让子浚那边行事方便不少。”
“孩儿明白了,难怪林大人脸色这般不好。”苏轩终于放心下来,露出了几日来最舒畅的笑脸,“难怪母亲要让他知晓你对松江的熟络,原来是希望他投鼠忌器有所顾忌而不敢离开。”
苏云岫点头应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他既能查到你我母子在松江,余下这些个事,想必也很快能觉察到。与其继续虚以委蛇下去,倒不若直接挑明了,堂堂正正地争锋来得快哉。”更何况,即使摆明车马又能如何,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端看他如何取舍了。当然,结局也未出她所料,关心则乱,同样的算计未必不能再成一次。
苏轩顿觉恍然,待离开后,忽然又想起先前母亲说了这样多,却半句也不曾提及借海远避之举,既未承认,也未否认,暧昧含糊地撇开不提,让他更觉蹊跷,只觉如置身雾海茫茫,不知何往,不知所终。
然他的惘然不过两日,便陡生新故,将他的心思全然引至旁处。那日刚过了晌午,他在母亲房里看书,母亲则半倚在榻上翻着本不知打哪儿寻来的话本,案上袅袅燃着淡淡的茉莉清香,屋外春日正好,他的心也含着浅浅的暖。
林如海快步进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午后母子温馨图,想到刚刚接到的书信,强压的怒火再按捺不住,冷哼道:“苏夫人好生清闲。”
这又是怎么了?苏云岫蹙了蹙眉,还真是莫名其妙,搁下手里的话本,不悦道:“民妇好端端屋里坐着,也不想碍着了谁,林大人一进来便夹枪带棒的,这是有意要寻民妇的晦气了?”
“你的晦气,林某可不敢寻,要不然一不留神,收到什么信啊条子啊的,指不准也得气病了过去。”看她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无辜样儿,林如海更是气不顺,语气也越发冷凝了起来,“你我虽几番争执,多有矛盾,却也都在明面上,纵使你这回用计诳我至此,也是正大光明,林某虽一时不察陷在此地,但心中亦是叹服。却不料你携子远走,有意诱使我离开淮扬,原来竟存了这等心思。我道你是个行事坦荡之人,没想到却是林某错看了。”
先前林平寄来的加急信件,却道贾敏收到一封不知名的纸笺,看完之后怒极攻心,竟晕厥过去了。她的身子自开春以来就不大好,一直都小心翼翼用药温补着,可眼下这一记重锤,砸得又狠又疾,直接叫心窝里那口子气泄了下来,整个人也跟着倒下了,听孙老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回怕是真的不大好了。
听到这等消息,林如海还如何坐得住,再想到那封不知名的信笺,更是怒上加怒。眼下这关口,除了苏轩之事,除了她苏云岫,还有什么能叫贾敏气怒至此!想到这,自是一面叫下人赶紧收拾行装,一面亲往苏云岫地方理论一番。
“昔日对不住你的是林某,今朝欲要苏轩归我林府的也是林某,与旁人何干?你若有气,有怨,有恨,尽管冲我林某人来即可,何必连累无辜之人?”
林如海越说,苏云岫越觉得奇怪,云山雾罩的,也不知究竟所谓何事,但大体的意思她是明了了,定是淮扬林府不知出了什么差池,认定是她动的手脚,就把这气撒她头上了。可莫说她当真是不知情,纵使真是她所为又能如何?难道还真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想到这,苏云岫也敛了笑意,冷笑道:“错看?我苏云岫何需你的正看?好端端寻上门来,不是欲夺人子嗣,就是栽赃陷害,要不然便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斥责,我苏云岫是欠了你林家还是怎么了,就得生受你这腌渍气不成?至于无辜,”苏云岫自榻上坐直了身子,冷冷斜睨着他,掩面笑道,“原来,我苏云岫救人无功反被害,含辛茹苦养育我儿却又遭人觊觎,一桩桩,一笔笔,居然还称不上一声无辜哪。”那一声“无辜”,说的是抑扬顿挫,婉转流连,微微偏头一眼,眉眼轻挑,似嘲非嘲,似讽非讽。
苏轩也是气极,几步走到近前,怒冲冲地反驳道:“家母为人如何,你了解几分,知晓几分,怎能如此妄言?还道不寻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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