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傅那儿怎么说?”
说到正事,陈衍的脸上再没了刚刚的跳脱,而是露出了一种同龄人少有的稳重。他斟酌了一下语气,这才缓缓说道:“师傅说,礼部那儿拟定的晋王继妃人选虽说有三四个,但真正的人选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常寺四品少卿费玉国的侄女。四姐夫虽说上蹿下跳使力不少,但家世等等毕竟摆在那里,再说跟咱们家有那关联,想要谋那个位子多半难能。只不过,他不知怎的得了宋阁老眼缘,再加上继妃毕竟不是元妃,也不是没那可能。”
“这个混帐行子!”朱氏恨恨骂了一句,如今每每想到自己当年的盘算和眼下的现实,她就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然而,生了一会闷气,她终究是长长吐出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老半晌,她才摇了摇头道,“罢了,要不是我不想背恶名,苏仪那会儿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把人接回去。不说别的,单以她的年纪,想中选就绝无可能。”
“就是中选了又有什么了不得的,难道她还能上咱们家来显摆?”陈衍不屑地撇了撇嘴,随即就把炕桌上那盏茶递给了朱氏,“老太太,姐姐既然回来了,那我的婚事是不是……”
“我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只不过,你姐姐毕竟是嫁出去的姑奶奶,再主理你的事情就不适合了,顶多帮衬帮衬。再说,你忘了不成,你姐姐出嫁可是快三年了,哪怕是婆婆好相与,丈夫又疼爱,可三年无出毕竟是不好听的,这回了京也得好好调养,你忍心让她才刚到就为你操劳婚事?我都给你盘算好了,你的大表嫂,也就是韩国公世子夫人,论身份辈分都相宜,而且性子又好,出面到杜府去办那些事都最合适的。”
尽管没能遂自己的心意,但朱氏所言毕竟句句在理,陈衍自然没有二话,只是小脸上少不得流露出了几许怏怏之色。好在姐姐姐夫回来的好消息终究是胜过了那些许的抑郁,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就又笑眯眯地和朱氏说起了其他事情。
待到陈汀揉着小肚子进了屋来,祖孙三人自是说笑更欢,直到郑妈妈进来说刘善家的来了,朱氏才息了声。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媳妇匆匆进了门来磕头。
因朱氏喜欢绿萼的能干懂事,许配了外院的一个年轻管事之后,便仍是把人调在内院,主管大件器什出入采买。只丫头和媳妇毕竟不同,平素见得也并不多。此时此刻,朱氏等人行过礼后就吩咐人起来,又赏了小杌子给她坐。
“老太太,因是四少爷的婚事在即,奴婢接了令往外头去看那些新式样的木器家什,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得大街上飞马报捷,说是肃州大捷,具体的情况奴婢也不懂,只知道三老爷在那儿,所以就急急忙忙先赶了回来。”
陈瑛一去就是将近三年,逢年过节虽然都是不缺礼数,但终究是远在边陲,朱氏又几乎是巴不得他就此别回来,自然是不在乎他这一离家就是三年。因而,此时此刻听闻这肃州大捷,她的眉头立时拧成了一个结,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数珠,好半晌没吭声。
陈衍虽然也吃惊,可是在回过神来之后,立时向绿萼仔仔细细盘问了起来。听她虽是勉强说些土鲁番赤斤卫蒙古之类的地名,可终究是闹不明白,他也就不再多问,温言赞许了几句,就让郑妈妈把人带走了。等外人一走,他就立时跳下了炕。
“老太太别急,当初是因为缅甸已定,皇上才把威国公和三叔一起调了回来,但如今那里零零星星小动乱不断,想来就算三叔这一回建下大功,回不回京还未必可知,这几天我会让人好好打探打探消息。”说到这里,他突然斜睨了陈汀一眼,见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就走到人的面前说道,“六弟,回去之后好好想想,斟酌着给你爹爹写封信。要真是大捷了,你身为人子,总也该问候问候恭贺恭贺。”
“四哥,我……”
见陈汀扭来扭去满脸苦色,陈衍就正色说道:“好了,别不愿意了,不管怎么说,大礼数不能丢。好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做今天的窗课,否则明天先生查验你又交不上来了。”
尽管陈衍嘴上说得头头是道,但两天后,当他在通州码头等着接姐姐姐夫一行的时候,却始终是有些心烦意乱。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可但凡报捷,那信使总会是沿路张扬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好比这一回,镇守肃州卫的阳宁侯陈瑛和赤斤卫蒙古联手把来犯的土鲁番打了个落花流水,甚至还为赤斤卫夺回了被抢去的印绶,这对于西边来说是少有的胜仗,甚至连奉旨经略甘肃的那位谈总督都上表请功,赤斤卫更是提请要进京献俘朝贡,这架势摆明了不小。
“少爷,少爷,船来了!”
楚平这一嗓子终于把陈衍叫了回来。他抬眼一看,见一艘官船正在缓缓靠岸,那船舷上依稀有几个跨刀的家丁,他自是整理了一下衣裳往前走了几步,运足目力分辨着上头的人。好一阵子,他就认出了里头的小武,脸上立时绽放出了喜悦的光彩。
因而,等到那船停稳,船板一架上,他就不顾三七二十一,竟是头一个踩着船板咚咚咚地上了船去。站在船头的小武吓了一大跳,慌忙伸手扶了一把。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他就只听陈衍突然提高嗓门嚷嚷了一声。
“姐,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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