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的私宅位于大江胡同,原是一位周姓武将之旧宅,因告老还乡才卖了。他们其实托给的牙子,一家人早搬走了,只留了个从六品的小儿子在京郊为官。贾赦急着要找根据地,看这宅子够结实、库房够大、里外里有足够的树木提供新鲜氧气,还有个空场子可以拿来训练自己的人,邻居又多是些武官,咬牙连价钱都没还便急匆匆买下来。虽说不够精致,就因为不够精致才方便自己日后施展改造不是?太精致了还舍不得破坏呢。
如今他正坐在小书房装逼饮茶、沉浸于发家致富的愉悦中,忽见心腹长随何喜在门口探头。
贾赦笑问:“何事?”
何喜进来赔笑道:“倒是件小事,才府里我弟弟过来说,家学的瑞大爷从去年冬天忽然病得动不得,大夫让吃‘独参汤’,六老太爷顾不得体面亲过来求。因二太太病着,求到太太跟前。太太仁慈,看六老太爷一把年纪为了孙儿这般不管不顾的,甚是怜悯,让二奶奶找根好的给他。”那邢夫人因近日丈夫掌权,得了不少孝敬,手头松快许多,也稍有些土豪夫人的气息。
“二奶奶道家里可巧没好的了,新近替老太太配了药。太太只不信,让好生找找。二奶奶却吩咐说,不拘哪里凑几钱渣末泡须送去便了。”
何喜的弟弟何苗是个谨慎人,乃新上任的药库主管。因得了贾赦仔细吩咐,药为入口治病之物,重中之重,些许差错便可要人性命。他新做这个无有经验,更需特别小心,如有不能定夺的,干脆自来回贾赦都使得。今日听人说了贾代儒之事,又有邢夫人的话,且素知凤姐是个妄顾人命的。偏这些日子跟了大老爷,才知他外表荒唐,心里实实在在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主子。故不敢真如凤姐所命去凑那不得用的参沫子,先来讨贾赦的示下。
贾赦强忍着笑。
只知此事发生在腊去春回,原来是这会儿。他可一直等着呢。
“胡闹!”脸色一沉,贾赦故作恼怒,“族里统共只剩了这么几位太爷,也由得她敷衍应付!当我贾家是什么?”这帽子扣得有些大了,何喜不敢吱声。
他想了想道:“让何苗细细寻出六支上好的来,去外头找人看看必不能有失效的。我听说人参保管不好容易变质,非但吃了无好处,竟能致人命呢。你自带了过去给六老太爷,另找些积年老人温补的药材去。只说我这里实在脱不开身,得空亲去看他。其他各色礼你看着办,要实用的,不要花头,都选上好的。”
又说:“拿我的帖子烦劳高太医走一趟、请的人恭敬些——嗯,王恩去请,只说替我们族里一位老太爷老儒生的独养孙儿瞧病,先前请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若这孙儿好了,便是救了这一家子呢。其他有的没的别扯,尤其莫扯到我头上来。”
何喜素来会看眼色,瞧老爷脸上绷着,嘴角一个劲儿往上勾,就知他主子必有旁的目的,立时应了一声。
贾赦又道:“你去送参的时候低调些,只带郑满子他们三四个便好。衣服也给我朴素些。尤其装药材的盒子,素净实用为上——不,你们上街面买几个老百姓日常用的竹篮子装着提去,莫大刺巴拉的捧给人看,跟唯恐人不打听似的。”
何喜咧了咧嘴。谁不知道郑满子也是老爷身边新近得脸的。让他一个贴身长随领着三四个主子的心腹,手里拎着明眼人一溜就知道不是府里的竹篮子,再穿得朴素又能低调到哪儿去?只怕打听的人更多。
“给他们家老太太寻些上好的阿胶,里头偷偷藏一百两银子,你亲自告诉六婶子莫让六叔知道,六叔是个不折腰的人。”横竖爷有钱,百来两银子算什么?贾赦舒坦的晃了晃二郎腿。
于是何喜赶到外头嘱咐他弟弟速去办了,再三叮咛人参务必选上好的。
高太医年过半百,自从知道荣国府的大老爷被自己吓着了,居然当真改过自新,不再花天酒地糟蹋身子,甚至还威武霸气的整治起家风来,得意的什么似的。今日听说又有老儒生一家子等着他救命,又有贾赦的面子,又有王恩会说话,立时答应走一趟。
当天下午,何喜亲领着几个大红人,低调朴素有内涵的去探望六老太爷一家。又亲守着高太医来,服侍他替贾瑞诊治一回。得了方子打发郑满子跑腿买药,又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六老太爷老泪纵横,连声道看错了贾赦,再想不到他是这样的人。
高太医果然有过人之处,那贾瑞竟一日好似一日了。贾代儒的老婆子终究不敢欺瞒丈夫,才过了两三日,悄悄把那一百两银子的事儿说了,又惹得代儒抹一把老泪。又打点些礼物,亲去谢过高太医。
这番动静如何能不惊动人?六老太太更是唯恐人不知道竹篮子里装的是什么,凡有遮遮掩掩找借口上门来打听的,立时直念阿弥陀佛的全说给人听。更有他家灶上有个厨娘最是嘴碎,添油加醋好大一番吹牛,一来二去的宁荣街上全知道赦老爷慈悲心善、惜老怜贫、敬重族老、人还腼腆(??),做了好事生怕人知道,还特特遮掩起来……
另有一说,赦老爷出手阔绰,跟着他有肉吃……
又过了几日,贾赦手头上忙的不那么狠了,果然亲去贾代儒家探望。代儒苍苍白发,握着贾赦的手只含泪说不出话来。贾赦安慰了一番,又道去瞧瞧贾瑞。
见贾赦进来,贾瑞甚为惊惧。终究王熙凤是他的嫡儿媳妇。
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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