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致所说的进宫交差、交钱、报喜,不为无因。
按大夏官制,朝臣临时领旨办事,完后需向皇帝奏报结果,称为缴旨。所谓交差,只是循例履行这道程序。徐文瀚是特旨赐婚,新婚次日便带了田氏进宫叩谢皇恩。皇帝除了温言抚慰,还赐了田氏一个三品诰命夫人。杨致是奉旨操办,婚事已毕,理应进宫缴旨。
交钱只能向皇帝面奏,不能在上朝时当着群臣的面当庭陈述。黄、郭一案事涉太子篡逆的遗留问题,宁王与康王两位皇子和几位宰辅重臣,只要脑子没进水就绝不会插手其中,冒然收受两家一个铜板。游离于朝堂边缘的杨致,成了皇帝心目中去敲竹杠的最佳人选。于是乎,杨致在百忙之中,抽空接见了黄继先之弟黄继德与郭培之侄郭开。眼下结案在即,必须要给皇帝一个交代。
报喜就更简单了。当日老太尉陈文远为了照拂皇帝的面子,收了赵妍为义女。赵妍产子,按官面上的文章,杨致第一时间就遣人去了陈府报喜。可赵妍虽说被明旨“贬为庶民、逐出皇宫”,但毕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不进宫应个景儿报喜,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待到诸事理顺,已是六月十七日了。如果再不进宫汇报工作,就说不过去了。
太子垮台之后,皇帝大权独揽,除几个心腹重臣参与决策之外,其余朝臣只剩下办事之权,所以如今的早朝清静了不少,也较为简短。这一日散朝之后,皇帝照例与陈文远和王雨农在御书房议事。
贴身内侍马成来报:“皇上,飞虎侯杨致在宫门外等候觐见。”
“算一算日子,这两天他也该来了。”皇帝皱眉道:“这厮不是有御赐金牌么?径直进宫来御书房求见便是,怎地今日这般规矩?叫他赶快滚进来见朕!”
陈文远与王雨农相视一笑,这就是杨致的进退有度的聪明之处了。皇帝在新年临朝之际,曾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明言。杨致手握御赐金牌、可剑履上殿。可若非事关紧急,显摆这点所谓的“圣眷”给谁看啊?是嫌骂他的人不够多么?还是嫌皇帝不够心烦?
王雨农欣然道:“皇上,飞虎侯来得正好。今日所议之事,杨致或有独到见地。只不过此公向来是事不关己则极少过问。还须皇上费心压他一压。”
不到盏茶功夫,杨致便奉召而来。参拜见礼之后,皇帝板着脸吩咐赐座。
“禀皇上,微臣奉旨操办徐文瀚婚事,如今婚事已毕。特来缴旨。”
在座三个老头儿彼此熟得不能熟的了,皇帝也没什么避讳,微一点头道:“嗯。文瀚得一良配佳偶,田氏一门风光无限,田老夫子再也不必长吁短叹,定会就此安心。你办得不错,朕很满意。说说看,你此番捞了多少银子?”
既是奉旨操办,又有皇帝怕徐文瀚受穷为借口,瞒不住也无须隐瞒。杨致老实答道:“此番共计盈余一百四十二万两。微臣自问除了出谋划策。还奔忙费力不少,是以留余六十万两聊做酬劳。余下八十二万两皆归徐文瀚所有,送了十万两至他府上留做花用,剩余七十二万两交由秦氏暂代保管。此外,徐府柴米油盐酱醋茶等诸多日常所需物事,两年之内不需任何花费。据臣估算,如无意外,微臣敢说至少可保徐府五十年衣食无忧。”
你非但一个子儿没花,还老实不客气的给自己开了高达六十万两的工资!尤为可恨的是,居然以为徐府留余了五十年的花用之资为由。把皇帝堵了个瓷实!您赐婚没关系,一个铜板都不给也没关系,可您没说我不能挣钱啊!您不是怕徐文瀚受穷吗?长安中等以上殷实人家一年的日常花用不过万两,我还给他多算了六千多两呢!
皇帝一时间被噎得无话可说。强忍着将手中茶盏往杨致头上砸过去的冲动,瓮声瓮气的把话题引向下一节:“都说了朕很满意,你啰嗦什么?你们兄弟俩是富余宽裕了,可别忘了朕现在穷得很!”
杨致早有准备,掏出整整齐齐的厚厚一叠银票,恭敬的呈送到御案上。皇帝只瞄了一眼。便直言问道:“多少?”
“回皇上,这是二百万两。”
“二百万两?!”皇帝腾地起身,指着杨致的鼻子骂道:“你这杀才!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当朕是叫花子么?黄、郭两家送你的酬谢之资都不止此数吧?哼哼,二百万两!且不说如今诸事艰难,国用繁巨。眼下吴越新灭,你是要朕拿这区区二百万两去赏抚耿进的四十万大军吗?朕丢不起那个人!”
面对皇帝稍显夸张的愤怒,杨致仍是泰然自若。王雨农心知他必有后手,谏言道:“请皇上稍安勿躁,且听飞虎侯是何说法。”
皇帝落座冷哼道:“说仔细些!”
杨致正色道:“皇上,臣敢以人头担保,此番不曾收受黄郭两家一两银子。方才送呈的二百万两,是臣擅作主张,答允做黄郭二人的保命之用。非但不能用作劳军赏抚,日后还须重回两家囊中。”
杨致并非善男信女,且与关陇豪强氏族素无纠葛,断然不会无端心慈手软。皇帝脸色阴沉的道:“是吗?你最好能给朕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皇上,在大夏百万雄师之中,绝大多数普通军士都是出身寻常农家,其中关陇子弟亦是数以万计。在他们的心目中,田土乃安家立命之本的观念,可谓根深蒂固。战阵上舍命厮杀挣来的几个赏恤银子,在卸甲归家之后,头一件事便是买房置地。然而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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