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然一思量,提笔纵横。
他前世就好书法,虽然不算什么书法大家,但也颇为研究,如今又融合了死者张浩然的全部记忆,连书法本领也全然接受。倒霉的死者是个书呆子,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连书法也颇为精妙,深得一些大家赞许,所以张浩然提笔写来毫无丝毫停滞。
首先,张浩然写的是《长歌行》:“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这是首很简练的五言绝句,看似普通,但却道尽了人生。张浩然先来此诗,醍醐灌顶来个深意。想必那些阅卷的考官看到此,定会抚须赞同。
其后,张浩然写的是陆游的《听雨》:“老态龙锺疾未平,更堪俗事败幽情。纱幮笛簟差堪乐,且听萧萧暮雨声。”
这首诗比较落寞,老态龙钟心憔悴,更被俗事扰其心,本是儿孙绕膝时,奈何杂雨乱余生。这首诗道尽了年老悲情,又有一分豁然阔达。
最后一首词陡然一转,曹操的《龟虽寿》:“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先抑后扬,乃是官场的必备套路,科举也是如此,先让考官们心绪低沉,然后起伏如潮,这三首诗词绝对能打动考官。
张浩然吹了吹墨迹,然后放下笔,笑着拍了拍手,然后伸了个懒腰,又把前面的策问、经义等题目看了看,最后他才放心,简单吃了些大饼,喝了一口冷水,紧了紧衣服,趴在桌子上安歇。
这一觉醒来,直到日上三竿。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时辰,张浩然整理好东西,便趴在桌子上,收拾记忆。
如今的自己是徐州彭城县人,家中只有一老母,老爹本是临淮县县令,后因病辞世。父亲在世时,虽然不贪污受贿,但因为是一县之长,家道也算殷实,只是这几年越加贫穷,钱财都被张浩然读书挥霍了。
这次若能取得贡士,自然光荣耀祖,经礼部审核后便能为官,也能拿个金饭碗了。
至于其他,便没有什么事了。死者就是个书呆子,自父亲去世后,便宅在家中研究学问,终年不出,在家乡虽然颇有才学,但朋友却极少。不过让张浩然没想到的是,呆子张浩然却有一个未婚妻,曾是他老爹和其挚友定下的娃娃亲。只不过长时间未联系,张浩然也记不得未婚妻的模样了,不知是丑是美。
想到家中的老母含辛茹苦,张浩然的心就隐隐作痛,他叹了一声,自语道:“子欲养而亲不在,前世没有机会孝敬父母,今生不能再混蛋了。”
话音刚落,一连串急促的鼓声响起,紧接着响起监考官的喝声:“时间到,所有考生停下笔墨,收拾文具陆续出场。不得喧哗,不得嬉闹,否则以作乱处置。”
这处罚的名头很大啊,所有人都颤颤的放下笔,小心翼翼地走出隔间。张浩然也混在其中,排着队,慢慢地走出了贡院。
一出贡院,所有考生就像脱笼的鸟,开始唧唧咋咋,热烈的讨论。这些人中,既有豆蔻少年,也有青葱青年,也有而立大叔,更有古稀老者,为了科举这道独木桥,所有人都盼望着挤出一条辉煌路。
张浩然拎着木盒,木然地站在贡院门前,回头看了看金晃晃的“贡院”匾额,又看着纷杂的人群,他觉得自己很孤单,竟然不知何去何从。
“啪!”
猛地,有人拍了张浩然的肩,随后便听一人叫道:“浩然,发什么呆啊,对了你考得怎么样啊?”
张浩然闻听看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身材瘦弱的青年正在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他很文弱,只有一米六几,穿着一件洗白的灰色长袍,很朴实,但笑容可掬。
张浩然微微一愣,想起了此人。
先前便说,张浩然书呆子,朋友极少,而眼前这文弱青年,便是那极少中的一个。他叫郭风烈,很阳刚的名字,但人却很文弱。两个人在一所学堂学习,后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这次结伴来参加会考。
“那样吧。”张浩然笑了笑,随意道。
郭风烈道:“浩然,你不善诗赋,但这次会考的诗赋较难…你也不用灰心,想来能写出符合的诗词的人在少数。耄耋为题,呵呵,估计那些国子监的学生写的都是告老还乡,老儿之乐吧。”
张浩然看了一眼郭风烈,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文弱的青年,却不似记忆中那般淳厚啊,他言语间透着讥讽,看似随意,其实冷嘈热讽。
十七岁的年纪,本是青葱的岁月,但却被科举熏染的有些污浊。
摇了摇头,张浩然将思绪打断,他也只是随意多想,并未追究,他也明白,郭风烈为人高傲,最抱怨的便是自己的身世,所以对那些权贵子弟很是瞧不上。
“风烈,咱们回去吧,有些累了。”张浩然说道。
郭风烈点了点头,用手搭着张浩然的肩膀,两个人朝城北的客栈走去。
金陵城四方如棋盘,街道如线,将整座城池分割的格外明朗。城南是皇城,城东是达官贵人的居所,城西是大型坊市,而城北则是贫苦百姓的聚集地。
张浩然和郭风烈钱财紧缺,不能去城东的繁华酒楼,只能在城北的小店内借宿,很便宜,每日二十文钱。
一文钱相当于前世的一块钱,可以买两三个包子。
他俩住的客栈叫“小三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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