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朝嘉和十六年,湖州馆驿。
当朝皇帝赢烈的二皇子赢绵来湖州催讨皇木,宿在此处。至今日皇木已装车妥当,一众人马也待时候上路返京。
此刻正是掌灯时分,赢绵在桌前坐着看贴身小厮来宝收拾行囊。那来宝将主子此行带来的衣物一件件叠好收拾整齐,又将此行一路买的物事一一装箱收拾妥当,待他拿起一卷白绢包裹的细长物事时,赢绵忽开口道:“留神些,这一路路途遥远,若是路上碰折笔杆子又或是伤了笔毛,我这番心意就都白费了。”来宝嘻嘻一笑,道:“小的知道这些个湖笔是殿下特地精挑细选买来带回去给萧小姐做礼物的,小的自然不敢怠慢,殿下就放心吧。”说着便便将白绢裹着的湖笔小心翼翼的放入一只描金檀木盒子里。他捧着那盒子,笑道:“殿下买的这几支笔,统共加起来还不如这盒子值钱。萧小姐是个看惯金宝的主儿,殿下买这个带回去,不怕惹她不高兴?”
赢绵道:“你知道些什么!这是我临出来前,趁空去见她,问她可想要写什么湖州特产。她说旁的倒也平常,只是听闻湖州笔砚盛名天下,倒想着要两支来瞧瞧,好在何处,与她素日所用究竟有何不同。且这几支笔,你看着平常,你可知这有多少工序在里头?你知道什么是好呢?”来宝摸了摸鼻子,笑道:“殿下就莫要来笑我了,我是个常年不写一字儿的人,哪里认得这个?”说着将那盒子仔细的收好。
待诸般物事收拾妥当,来宝道:“说了这会儿的话,殿下可要吃杯茶?”赢绵望了望外头,道:“也好,时候不早了,吃了茶就要睡下了,明个儿就要上路了,可要一早起呢。”来宝道:“殿下这一路劳心费神,可是累坏了,回到京里可要好生调息几日。”赢绵道:“好在诸般事务都办理的顺当,地方上也没什么事,只待回了京便可交旨。辛苦倒也不算什么,我只指望着父皇看在我办事妥帖的份上,对我青目一二,我也好开口求父皇指婚。”说着,又淡淡的叹了口气。来宝知此是他家主子的一块心病,也不敢多话,只走去用自带来的茶叶炖了茶,倒与赢绵。
赢绵接过茶盅,只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道:“那块帕子,你收在何处?”来宝一时怔了,道:“什么帕子?”赢绵脸上顿时暗了,道:“便是我前几日交给你的那块,你这奴才,竟忘了不成?!”来宝忙笑道:“原是那个!殿下莫急,我这就取来。”说着便走去屋角,打开了一只锁着的箱子,箱子寻出个包裹,包裹打开又翻出一个锦囊,将锦囊的绳子解开,果然拿出了那块帕子。当下来宝恭恭敬敬将那帕子双手捧与了赢绵。
赢绵见他将帕子收的这样严实,也自觉方才话说得重了,接了帕子,道:“却才我是急了些,你莫往心里去。”来宝却笑道:“小的岂敢!小的知这是殿下出门前,萧小姐连夜赶出来的绣活,殿下时常带着,睹物思人,也是个念想。小的便是丢了脑袋,也不敢丢了这个。只是殿下一时叫小的莫碰,说弄脏了帕子;一时又说路上风尘重,怕沾污了帕子,叫小的好生收着。小的被使的,头都要晕了。”赢绵听了,也笑了,道:“倒是我的不是了。”
当下赢绵又嘱咐了来宝几句,便在窗边坐了,来宝见状也知趣的走到一旁干自己的去了。赢绵拿着帕子细细的摩挲着,那上头绣着一株垂柳,柳下还有一个婉字,那针脚极是细密,长长的柳条似是牵起了自己无穷的情思,条条都道着归心似箭,窗外月挂中天,银霜撒了满院,瞧着那天上皎洁的明月,他不仅想起那日初次见她,她那双眼睛亦是如明月一般,狡黠*,闪亮亮的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心思。
婉儿,今夜的你,是否如我一般,也同沐在这月光之下呢?
这般坐了小半个时辰,来宝出门打了热水来,轻声道:“主子,洗漱安置罢,时候不早了。”赢绵这才回神,问了时辰,果然是不早了,便让来宝伺候着睡下了。
他才躺下不久,窗外原本晴朗的夜空忽的被乌云遮住,风起云涌,不过片刻,便筛下了豆大的雨点,冰冷的雨珠拍打着地面,天地之间霎时便弥漫着一股股冰冷的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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