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此事一出,温清玉逃婚的事实落在温府众人的口中,自是怨念。若无温衔代嫁,温府蒙受的罪责便是如何推也卸不去的。
温清玉逃嫁一事,终是在她门前一跪和古氏几句话后云淡风轻了起来。
古氏在府中算不得多有权势地位,可在温府却甚是有人缘,少言语却句句珠玑,直点要处。
玲珑站在正厅外,听着厅中的动静,老爷开了口迎回温清玉,主母何氏便立马遣了她去将温清玉扶回白露阁。何氏是温清玉生母,虽说紧张温清玉,可终归没有出面,作为温家的主母,温清玉如此作为置温家满门于不顾,她又怎会没有半分对这个女儿的怨恼。
闻得温千山既往不咎,玲珑面上一喜,二话不说便奔去了襄侯府的大门。
天边落雨不绝,温清玉已然浑身湿透,面色苍白。
大门开启,玲珑撑起伞扶住温清玉:“小姐,老爷不追究了,玲珑扶您回白露阁。”
温清玉缓缓抬头,却一把抓住玲珑的手腕,费力问道:“和亲的是谁?”
温家长女和亲蜀国之时都城之中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这温家的嫡长女嫁得无比荣华,是多年未见的盛况。
温清玉一路回来,怎会没有听说?既是她不在,温家的嫡长女又和亲了去,除却顶替出嫁实在没有旁的法子可以契合。
玲珑一个迟疑,方道:“是衔姑娘。”
衔姑娘,便是府中下人对温衔的称呼。温衔实在里看却是二小姐,可族谱未入,身份尴尬,故而府中的下人都是以“衔姑娘”三字称呼温衔。
温清玉搀着玲珑的手臂,却因跪地良久,在起身的时候因为一时难以适应膝盖的疲累而踉跄在地,此刻的她实在落魄得很。
杨管家上前,与玲珑合力扶起了温清玉:“小姐小心。”
温清玉膝盖痛意袭来,只能缓缓支起身子。她握住杨管家的胳膊,唇角苍白,目光定定:“杨叔大恩,清玉铭记于心。”
杨管家表情一滞,说来他不过只是替她往四小姐温清许处送了一支玉笔。
松开杨管家,温清玉咬了咬牙,挺直了腰板,抑住痛意,仰头看着“襄侯府”这偌大的门楣,神色莫名。
良久,“吱呀”一声府门大开,大门再次关闭的一瞬,温清玉苍白的唇畔溢出了一抹细微而莫名的笑意,隐藏入了绵绵雨中。
白露阁里华丽如初,装饰一如三日前的大红喜庆。铜镜梳妆台,屏风小轩窗,都被撤换成了新的。
踏入白露阁,阁楼里侍候温清玉的小侍女喜儿便赶紧过来搭手。
二人扶着温清玉坐下,玲珑看着温清玉这一身落魄污乱,不免心疼:“老爷这次真的狠了心了,怎地就这样任由小姐你跪了三个时辰?”
温清玉自嘲一笑,笑起来面上苍白醒目:“总好过被赶出家门好。”
喜儿听到温清玉差点被赶出家门,再看着温清玉这模样,不觉跪到温清玉的身边,眼泪都汪了出来:“怎么会这样呢?大小姐怎么说都是老爷的亲生女儿,为何要让大小姐跪这么久?”
玲珑揽开裙角,蹲下身子,搂着喜儿,在她耳边轻轻道:“喜儿,是二小姐。”
听到“二小姐”三字,温清玉神情一滞,却又片刻露出了然的表情。
温清玉苍白的面容之上勾出了安慰的笑,抚着喜儿的手,无视喜儿此刻的讶异:“喜儿,大小姐三日前已经去了蜀宫为妃了,你忘了么。”
喜儿看着温清玉的眼神,虽有疲惫却依旧有神。点点头。
喜儿扎了一头双丫髻,年岁尚小,自是比不得玲珑聪慧通达。
“小姐跪了好久,估摸这会儿膝盖疼着,你去外头找些药来为小姐敷上。”玲珑思虑周到,见到温清玉这一身,面色憔悴至此,实在也是心疼得很。
“不必了,我的膝盖没有大碍。”温清玉拦住喜儿,“去给我打盆水吧,让我梳洗梳洗。”
玲珑皱着眉:“好歹把这身衣裳换了,人淋了这样久的雨,若是不换了这身衣裳,染上风寒便得不偿失。喜儿,你去给二小姐打盆水沐浴让小姐歇会。”
喜儿看了眼温清玉,见其没有反对之色方应声而去。
玲珑一面为温清玉理着污乱的头发,一面道:“小姐这番逃婚老爷气急,若非二夫人求情,只怕此事难以平静收场。”
温清玉神情不变,只云淡风轻一句:“是么?”
“老爷虽说既往不咎,可三夫人揪着这件事不松,小姐还是要防着些。”玲珑不禁自语道。她取了盆中的方巾,蘸了些水,为温清玉擦拭手背,“二夫人向来谨小慎微,事不关己,此番能为小姐您求情,也真算是雪中送炭了。”
“呲!”温清玉眉头一皱,倒吸了口气。
玲珑一愣,看着方巾上莫名的殷红,不觉大惊:“小姐,您的手?”
仔细一看,温清玉白皙的手背原本该是最最光滑皙透的,这次回来得落魄,她原本以为温清玉手背的黑色痕迹是污秽,可方巾擦过,根本就是黑色的痂,伤痕已然由红色化为黑色。
“无碍。”温清玉面上霎时一冷,抽回了手,接过玲珑手中的方巾,无视其惊惶的神色,自己为自己擦拭,恍若未觉,“这又有何奇怪?她只是为了她女儿跟她自己。从前她不理是非是为了保全自身,如今她让我回来的目的无非是要让邵氏那边多份担忧,也卖我个人情,给她自己多个退路,说到底还是为了保全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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