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已至,西北百姓已经被频繁的战事锻炼出来,最懂得如何在紧张艰苦中作乐,家家户户照旧过年,虽然因为公主一事被定为国耻国殇,无法张灯结彩大肆庆贺,市集街头却仍旧热闹。
与此同时,魏国已经应战,大军开到了凉州交界处,主帅仍是拓跋敬。
天气晴朗,冬日暖照,拓跋敬毫不迟疑,派了将领在城外叫阵。
西北军全军待命。荀绍虽未痊愈,还是披甲上阵,要亲自领兵出城迎战。快要出城门时,却见周丰容铠甲齐整,跨马而来,一路飞驰到她跟前,拱了拱手道:“我已接到诏令,此战任先锋,荀将军稍候一步,我先带兵出去会一会拓跋敬。”
荀绍颇为意外,应璟居然让他上阵了,这可真是没想到。
她退后一些,请他现行。
不多时,应璟亲自领着人来了。他的脸色比荀绍还差,人也瘦了一圈,褒衣博带时神清骨秀风采卓然自不必说,此时穿着盔甲却难免有颓弱之态。
荀绍忍不住道:“有周将军任先锋,此战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宁都侯还是回去养伤吧。”
应璟笑道:“荀将军好意,本侯谨记在心,但如今大敌当前,本侯自当与将军共进退,绝无二话。”
他说的大义凛然,但毕竟是在三军阵前,荀绍不禁双颊微红,干咳一声,打马出城,不再多言。
拓跋敬料定应荀二人重伤在身,不会轻易现身,见到周丰容出现,还有些得意,待身边副将告知他那是何人才微微动容。
“嗬,不想这小小的西北竟是藏龙卧虎之地,连当初名震四方的周大将军也来了。”
拓跋敬也是心高气傲之人,早就听闻周丰容名望,当即拍马出阵,要与他一决高下。
荀绍在后方看得认真,她吃过拓跋敬的亏,担心周丰容也中招,何况周丰容擅用短兵,马上对战擅使长兵的拓跋敬,多有不便。
应璟像是了解她想法,低声道:“我安排周丰容出阵是看在他和拓跋敬一样身手霸烈阳刚,而且以我的比较,周丰容之力还在拓跋敬之上,所以他首场出战,应当没什么问题。”
荀绍听他言之有理,点了点头:“这样就好,若是上来便丢了士气,那可就糟了。”
拓跋敬人生的魁伟慑人,招式也分外凌厉。周家军力根基在东北,周丰容以往便常与外族夷狄交手,此类骁勇之辈见过无数,并不慌乱,见招拆招,沉稳得当。
二人拼斗只在一方天地,马嘶阵阵,兵器铿鸣,无人退后半分,却许久未能分出胜负。
天上的太阳忽而被层云遮住,荀绍抬眼望去,不知何时起了西风,越刮越大,刚好往他们所在的方向吹来,尘沙飞掠,几乎要叫人迷了眼睛。
霍江城忽然道:“这样的逆风,可不太妙啊,若是魏军用火攻,我们只有退回城里去了。”
荀绍闻言,当即叫来几名斥候,让他们去前方打探魏军辎重情形,速来禀报。
拓跋敬和周丰容仍未分出胜负,前者却不愿再斗下去了,忽而打马就走,急急奔回了自己阵中。
周丰容仗剑立马,冷声嘲讽:“想不到魏军大将就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之辈,连阵前主帅比试都吓得逃走。”
拓跋敬哈哈大笑,回道:“你也知道是阵前主帅比试,你算什么主帅?有本事叫西北军统帅荀绍出来!”
周丰容心中微怒,面上森寒:“宵小之辈,我周丰容一人便可诛之。”
“大言不惭!”拓跋敬也愤怒起来,忽然手一挥,身后岿然不动的军阵有了变化,弓箭兵齐出,箭指长空,蓄势待发。
周丰容迅速策马回阵,荀绍示意身边士兵挥旗,步兵在前以盾抵挡,掩护后方弓箭兵应对。
赶去打探的斥候匆匆回来,对荀绍禀报说辎重正常。
荀绍问:“可有发现干草、火油等物?”
斥候回说没有。
霍江城松了口气:“那便好了,只要对方不用火攻,我们在这天气里就不会轻易落于下风。”
话刚说完,对方的羽箭已经像雨点一般落了过来。荀绍以为他们至少要让弓箭兵射完三到四次才会进攻,哪知拓跋敬并不按常理来,箭矢飞来的瞬间就下令骑兵突进而来。他本人更是一马当先,之前被周丰容嘲讽下去的魏军士气陡然大振。
荀绍又连发几道军令,身边旗手挥旗不断,军阵倏然开合变化,是西北军操练到烂熟于心的阵法。
应璟道:“以拓跋敬对你的了解,我看他是早就将你研究透了,此阵不知能否抵挡。”
荀绍也想到了这点,但总要先试一试。
魏军冲入阵中,左右厮杀,果然毫无忙乱之态。
霍江城看了许久,渐生忧虑,在心中迅速盘算了一番,对荀绍道:“少主不如将右边留的生门放弃,引他们过去后再闭阵。”
荀绍照他所言仔细想了一下,眉头微蹙,这阵一改,固然能让魏军重创,但也绝对少不了让自己人吃亏,是个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法子。
但紧要关头,也容不得她犹豫,她叹口气,最终还是下了命令。旗手挥动手中令旗,西北军如同迅速流动起来的河川,分散汇集,独留右边一处空门大开。
拓跋敬早知这里是敌方自留的生门,见状心中一喜,带兵冲杀过去,哪知进去后便阵门闭合,被团团困在盾牌铸就的铁壁之中。
刀剑枪尖,流矢暗箭,四面八方地飞来,他不慎受了伤,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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