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惊蛰春雷惊起虫蚁无数,接二连三,一道又一道声音如惊雷,“请陛下退位——请陛下退位——请陛下退位……”
从五品的武官委署前锋参领,正五品的步军校,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翰林院侍读学士等人也面朝太子跪下,口中生生念着逼皇帝退位的言辞。
皇帝如遭雷殛,踉踉跄跄向后退去,难以置信得看着这些离座跪拜的臣子,看着被大臣们围在中央,面无表情的儿子,第一次觉得这个并不被他看好的儿子如此陌生可怕。
犹如星星之火燎原而过,原本静观其变的大臣也跪拜下来,念着‘请陛下退位——’
甚至连位居从一品高位的几部尚书也跪倒在太子脚下,放眼看去,整个梵阳庙堂高低官职大小官员,几乎全被太子揽入囊中。
皇帝怔怔失神,庙堂臣子几乎全背弃了他,他的儿子伫立殿中,脚下群臣跪伏,犹如众星拱月,他孤家寡人,茕茕孑立孤立无援。
还坐在筵席上未有动作的只有寥寥数人,御殿炎将军尹苍炎,车骑将军王钟离,北辰将军梁星辰,还有当年背着棺材上死谏的王氏殿阁首辅大学士。
大学士自不必说,这名当年背着棺材上死谏的老学究一直都是清流名忠臣,自不会与奸党同流合污,倒是这几名将军,令皇帝心中颇受感动。
二十多年前的茗禅元年之乱,被诛伐最惨烈的,不就是这些将军么?而现在,未有倒向逆子的,也是这些铮铮铁骨。
皇帝双手握拳,沉声喝道:“御殿炎将军,车骑将军,北辰将军,朕命你们立刻拿下殿中逆贼,死伤勿论!”
最年轻的北辰将军只是兀自坐着饮酒,看也不看皇帝一眼,车骑将军王钟离也是百无聊赖事不关己的样子,面容狰狞可怖的御殿炎将军嘶声说道:“陛下,这是皇甫家的家事,末将恕难从命。末将愈老愈怕事,当年以莫须有的罪名就诛伐了一众武将,旧痛未消,末将全家上下一十四口只余末将和幼子得以逃出生天。并非末将不愿靖难,实在是草绳似蛇,心有余悸。”
执掌帝国最高武力的御殿炎将军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朝殿外走去,与皇帝擦肩而过时,这名威武老将沉声说道:“帝位传承是皇甫家的家事,末将是梵阳的将军,只为梵阳百姓御守国门,并非帝王走狗鹰犬。陛下与太子若争出高下,知会末将一声,末将自会向陛下致歉,或是向新皇道贺。”
话老将军说完便兀自朝外走去,车骑将军王钟离也翩然起身,这名本该二十年前就富贵起来的儒将轻声笑道:“末将为炎将军马首是瞻。”也跟着离开大殿。
两位将军的视若罔闻对茗禅皇帝的打击是巨大的,皇帝像是失了魂,莫名想起一个词:报应!
郭阿蒙,以郭阿蒙的身手,杀这些逆乱臣子轻而易举!郭阿蒙何在?啊对,郭阿蒙前几天已经被他赐死了。
举目四望,无一人帮他,真如孤家寡人。
皇帝眼睁睁地看着僭越穿上龙袍的儿子朝大殿至高无上的皇座走去,踏上台阶,紫金龙袍拖拽及地,接着一甩衣袍,缓缓落座,双腿叠放,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他捂住心口嘶声喝道:“北辰将军,杀了这个逆子,杀了他,莫要怕朕责罚,只管杀了他,杀了他!”
北辰将军起身,手按在狭长锋利的尊神刀上,朝皇座逼去,他的眼睛红赤似火,仿佛在灼灼燃烧。皇帝稍稍心安了些,这可是在青河城一战中扭转乾坤的人,杀一个皇子,应该不难吧?
北辰将军站在端坐在皇座上的太子面前,微微点头,太子也向他点头回应。接着,北辰将军站在太子身侧,冷声下令:“来人,将先帝好生看管起来。”
武士应声而出,将茗禅皇帝团团围住,面色阴沉,“请陛下退位,莫要让属下为难!”
皇甫茗禅仰起头,看着高高在上坐在他皇位上的儿子,又看看似笑非笑地北辰将军,接着听到群臣皆跪拜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太子与北辰将军图谋好的叛乱,甚至群臣都与他背叛经离,只有他浑然不知蒙在鼓中。
“咚——咚——咚——”新年伊始的鼓乐之声敲响,一串华丽烟火飞上夜空,炸开一片绚烂火花,火光一闪一息,瞥见雄伟帝都鳞次栉比的楼阁宫阙,这座城,这个帝国,再不属于这个叫皇甫茗禅的男人。
武士挟着皇甫茗禅的胳膊,将他朝殿外拖去,这个失去帝位的男人怔怔失神,烟火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木然死灰,好似僵硬。
他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儿子说,改年号为北辰,新年第一天,是北辰元年伊始。
群臣好似置身梦靥中,恭敬跪拜,齐声高呼:“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站在皇帝身旁待命的北辰将军好似临世天神,甚至比身边的新皇更加耀眼夺目。
北辰元年,北辰将军。
群臣恍惚间生出错觉——究竟谁才是皇帝?
一直隐忍未言的大皇子愤愤将杯盏掷于地上,掷地有声。他起身离席,大步走到殿门口,一甩衣袖,手臂如刀锋挥过,指着一众跪在新皇脚下的臣子,怒声斥道:“梵阳怎么出了你们这么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如若是我,早就学着殿阁首辅大学士的样,咬舌自尽!”
他指着高高在上的新皇,怒声道:“皇甫泽宇,从今天你,你我恩断义绝。梵阳落入你手,江山社稷难得安宁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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