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同心庵,沐如锦吩咐锦瑟添了不少的香油钱。从前同心庵只有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尼,每日里咸菜稀粥,诵经念佛,与那些终日里香火鼎盛的寺庙庵堂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再加上近日刘萱萱也来了此处,虽她已经被褫夺了公主的之名,但说到底自小娇生惯养的臭毛病并未改过,普通的清粥小菜她吃不惯,可想吃更好的,这同心庵也做不到。
沐如锦倒是敬佩这等如苦行的僧尼,先不论她信不信佛,但总归这样的坚定的人物能够获得她的好感,她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尽尽心意。
当沐如锦来到刘萱萱房门前时,正好一蓬稻草被扔了出来,落在沐如锦虽不够华贵却整洁干净的衣裳上,沾染上了一抹灰尘。
沐如锦头不抬眼不眨,似乎衣裳之上那脏乎乎的一块并非在自己身上一般,并不去看它,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近乎疯狂的刘萱萱,有些好笑。
曾几何时,这还是一个尊贵的皇家公主,任性、跋扈、凭喜好做事,从不顾及他人感受。
她喜欢的她要先挑走,她讨厌的宁愿毁了也不愿便宜了别人。她开心时赏赐几个小钱,就像打发叫花子,丝毫不给人尊严,她不开心可以随意打骂残杀奴婢,甚至连眼都不眨。她想要的可以轻易从别人手中抢夺,夺走了还嘲笑原主人不配拥有这么好的东西,而凭着她开心她高兴,甚至于不顾公主的身份体面要下嫁别人为平妻。明知人家夫妻恩爱,却非要要死要活横插一脚,让所有人都不幸福。
而现在呢?曾经的风光不再,曾经的体面不再,原来的金枝玉叶如今还不如一个阶下囚来的有尊严。花样的年华。被罚出家为尼,虽未被剪去一头秀发,面上的青春张扬却终究不见了。
沐如锦甚至有些恹恹。所谓报复,在她来看无非是一个游戏。因为无论从哪一方面,刘萱萱所拥有的与她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她同意苏衍娶刘萱萱是因为要算计皇帝,否则,若她执意反对,苏衍绝不会将刘萱萱娶进家门。
可是,短短几月时间。刘萱萱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地狱,大梦一醒,她甚至都怀疑从前那些张扬肆意的岁月是否是一场美梦,那样的不真实。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堂堂公主之身。又如何会沦落到了连一个奴婢都敢对她不敬的地步?
沐如锦目光越过刘萱萱。打量起这间简陋的禅房。破旧的屋子里一股发霉的味道,泥土砌起的墙已经满布裂纹。地上一堆干枯的稻草铺成了一个简陋的栖身之地,一个小小的黄色蒲团已经略显发黑,而那一尊打理得十分仔细的菩萨塑像却也缺了一角,高高的放在刘萱萱够不到的地方。
蒲团的一旁是一地瓷器碎片,碎片下还隐隐能看到一团掺了沙子的米饭和一碟不知道是什么腌成的咸菜。
此时的刘萱萱依旧一身瘫软,只是,秀梅为她下的软骨散减轻了分量,堪堪让她能自由动弹,却不大怎么使得上力。
秀梅或许是真得恨极了她。所以原本善良的小姑娘在面对这样一个折磨了她无数岁月的罪魁祸首时,也忍不住极尽折腾。
沐如锦摇了摇头,随即换做一脸悲悯的表情道:“公主这又是何必呢?若是将这些稻草全数扔了,只怕今夜公主便没有栖身之处了。”
沐如锦的语气十分平静,听不出起伏,就更别提恨意了。她只是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出奇的冷漠与淡然。
可就是因为如此,刘萱萱才更加的感到愤怒。沐如锦这平淡的语气仿佛才是最肆无忌惮的嘲讽,深深的刺痛着她的心。
“沐如锦!沐如锦!”刘萱萱愤怒的嘶吼着,企图起身抓住沐如锦的衣领,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力气起身。她没有想到,风水轮流转却转得这样快,几日之前她还是尊贵无比的金枝玉叶,可以肆无忌惮嘲笑沐如锦出身低微,不过是个柔弱的江湖孤女,而几月之后,沐如锦摇身一变成了药王谷毒圣,自己却已是个身不由己的出家人。
她红尘俗世未了,心也不静,如何能够成为一个出家人?她从不信佛拜佛,又如何能够整日里枯坐在蒲团上诵念经文一生一世。
她才十几岁,甚至还不如沐如锦年纪大,还有漫长的人生要度过,要她如何甘心就此一生再无翻身之地?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沐如锦一笑,随即走到刘萱萱面前,看着这一地的饭菜,道:“公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何能不好好吃饭?若是饿坏了身子,夫君又该心疼了。”
刘萱萱一听沐如锦这话就更是有火,颤颤巍巍的抬起胳膊指着沐如锦的鼻子大骂:“似这等又馊又臭的饭菜本宫如何吃得下?沐如锦!你也休要来羞辱本宫,你不过是一个被休弃出门的弃妇,你何德何能,敢再叫苏衍为夫君!”
沐如锦也不生气,只是轻描淡写的拨开刘萱萱的手指,淡淡笑道:“你莫非还以为自己是公主之身,大鱼大肉任你挑食?”
不理会刘萱萱仇恨的目光,沐如锦继续笑道:“这同心庵简陋,平日里也不曾有什么香火信客,吃的自然也就只能从简。就这些也是看在你从前是公主的份儿上,想你未吃过什么苦,特意为你准备的。否则,就如慧静大师一般,不过几碗稀粥也就打发了一日饥饿。”
沐如锦指着地上被摔得粉碎的饭碗,那米饭热腾腾的还未泛冷。只是,那米饭之中的沙子却是秀梅故意撒在其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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