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楚归旋终于扛不住铺天盖地的疲倦闭上了眼睛。
睡着之前她迷迷糊糊想起几年前楼缄带着她去往荆州游玩,曾在船上见一女子四肢被钉在门板之上,放入江中随波逐流。打听之下才知那女子背夫苟且与人私奔,结果被族人处以此刑。
若身后这个拘着她的男人所说一切都是真的,她这般待他,日后会遭什么刑?
不过,她宁愿他说的是真的。
明日那么多未知,但至少这一刻他们同衾共枕。
想到此处,她竟感到一丝甜蜜和安稳,转瞬既堕入了梦乡。
***
湛霄一手轻轻托起她的头,把另一只手臂从她颈下缓缓抽了出来。
出了房间,已经四更了。
他走到楼下楚旻的房前令门口侍卫传召任荻,然后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旻儿睡得很安稳,睡着的模样清俊可爱,醒了的时候却顽皮好动得有些让人头疼。
他笑了笑,碰了碰他的脸颊。
这是他的儿子。若从小长在他的身边,三岁便要开始习字、四岁便要开始练剑,六岁之前便要与选定的千叶门人定立血誓,自此接受家族最核心的秘密和责任。
而旻儿现在还只是一个真正的孩子。这或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慕湛霄收回自己的手,转身出门。
走上甲板,任荻已经到了。
湛霄看着面前阴沉沉的天空和江面,“月晏现在何处?”
任荻答道:“便在后面的船上,他数次请求见王爷一面。”
***
湛霄携任荻乘一叶快舟登上后面的战船。
任荻问掌船校尉:“人犯呢?”
校尉抱拳道:“关押在底层水牢。”
任荻道:“提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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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链徐徐滑动,一个巨大的铁笼从黝黑的江水里缓缓提了上来。铁笼内一名半裸男子长发披散肩穿铁钩吊在铁笼正中。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隐藏在长发中阴暗俊美的面容。
那人看见慕湛霄,黯淡的眼眸忽而一亮,喉结滚动数番才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嘶哑无比的字:“侯爷。”
慕湛霄隔着铁栏静静看着笼中的男子,深邃的眼眸在黑暗里闪着幽寒莫测的光,过了片刻,平静地命令:“将他放下来。”
月晏一触地便瘫倒在地,他强撑着跪起来,咽下喉间火烧般的灼痛,艰涩说道:“王爷,月晏有一事禀明。”
湛霄不语。
月宴继续说道:“月晏死不足惜,但夫人无辜。当年夫人出府胎气不保,她令我带她去求陆神医。陆神医冒险施针保住胎儿,夫人却险些殒命。她昏迷醒来前事尽忘,我……冒充夫婿骗了夫人。”
任荻听着又恨又怒,上前一脚狠狠踢在他的伤口之处,“你这鼠辈,将你千刀万剐了都不解恨!”
月宴再次爬起,抬起头来,“王爷,夫人虽然失忆,却未曾对王爷忘情。这些年来不过月晏一人痴心妄想,她从来不曾真正接受于我。夫人冰清玉洁、天地可鉴。我如此说绝非为自己脱罪,求王爷赐月晏磔死以证夫人清白!”
任荻闻言不禁暗暗一惊,回头看向慕湛霄,却只见慕湛霄依旧目沉如水,冷峻的面容毫无波澜和喜色。
月晏目光一黯,说:“她当真心里只有过王爷一人,玥儿不过是我们从道观前捡回收养,怕她长大后隔阂,才对外说是亲生。此事有迹可查,请王爷明鉴。”
慕湛霄徐徐开口:“这些年你叫她什么?”
月晏闻言一愕,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过了良久道:“阿旋。”
这两个字即便用如此嘶哑难听的嗓音说出,也带着一分说不出的温柔。慕湛霄眼中划过一丝冷酷冰冷的讥屑。
转身道:“把他放下去。”
月宴脸色一变,急切道:“王爷,莫非你还是不信?那便请王爷以月宴之血洗净阿旋之耻、王爷之恨!”
湛霄稍略微回过头来,原本深邃清峻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下半明半暗,竟然俊美得有如妖孽。他笑了笑,说:“你的血算什么?洗不掉阿旋之耻,也抹不去我八年之恨,只不过能成全你自己在她心中情痴的位置。想得倒便宜。”
说罢他拾阶而上走出了刑室。
***
三日之后,行船快到京城。
侍女走进归旋的房间,捧着珠冠锦衣行礼道:“我们快要靠岸了,请王妃更衣。”
归旋问:“王爷呢?”
侍女嫣然笑道:“在楼下教小王爷学剑,小王爷学得正开心呢。”
归旋想了想,说:“你去请王爷过来。”
侍女领命出去。
归旋心里开始打鼓,这几日,那男人有些不对劲,表面上倒是更温和儒雅,也没再威逼于她,不过总让人觉着很不对劲。
不一会,湛霄推门进来,只见归旋手托香腮看着江面若有所思,回头见他进来眸光微微一闪。
湛霄微笑道:“归旋找我有事?”
归旋心道:就是这个样子,看着笑得如沐春风,眼睛深处总有一层隐隐的阴霾,尤其是看着自己的时候。是因为那晚的事情吗?被戳破了心事恼羞成怒了?还是觉着太过分有些抱歉?
真是的,抱歉,你就说啊。
对面湛霄见她一直不语,略微蹙了蹙眉,“怎么了?”
“哼,我们要回京了?”
“是的,傍晚便到了。”
“……你不会还准备让我坐那辆马车回去吧?”
“怎么?阿旋觉着不妥?”
“当然不妥,你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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