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蛇在床上无声无息地躺了许久。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元宵也过了。那一天易久端了汤圆过来,虽然知道阿蛇没法吃,却还是用勺子沾了点桂花水涂在那干枯的嘴唇上。远远地可以听到主屋那边传来了喧闹的声音,鞭炮闷闷地响着,热闹得不得了。
三丫忐忑不安地跑出去又跑回来,一张脸像是死人一样变得惨白。她告诉易久,秋姨娘得偿所愿的怀了孕,整个易家大宅都在庆祝这件事情。易久愣了愣,他有些没转过弯来,却也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三丫眼里抑制不住的恐惧。
他非常恍惚地明白了过来,若是易老爷真的如愿以偿有了孩子……哪怕是个女儿呢,也比阿蛇这样昏迷不醒的哑巴要好。等到那个小孩真的出生了,怕是易老爷也不会放太大的心思在阿蛇身上了。
知道了这一点之后,等到一段时间后,主屋那边连大夫都叫得不情不愿,易久也不意外。
说起来,就算是叫了大夫过来,怕是也没有什么用。先后也换了好几个,最开始易老爷还着急的时候甚至还派船请了西洋那边的医生过来,却也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蛇就只是那样躺着,呼吸微弱,无声无息。易久在床边搭了一个小榻,平时起居几乎是半步不离阿蛇——就算是这样,有的时候他也会莫名的神经紧绷,将头靠在阿蛇那单薄的胸脯上细心倾听,直到听到那比正常人要缓慢得多的心跳声之后才会松一口气。
有的时候,易久会觉得这日子简直就跟噩梦一样。偶尔几次易久甚至做了梦,梦里阿蛇快快活活地跟着他,被养得越发白净,身量也高了。然而梦中惊醒过来,再看床上,却是阿蛇那消瘦到让人觉得可怕的躯壳。
这天晚上,易久又做了那个梦。
只是梦里的阿蛇又跟以往不一样。他长大了,五官张开后竟然是一张极美丽的脸,长长的睫毛下面是淡青色仿若透明的瞳孔,宛若一片湖水。
【阿久,我好痛。】
梦里的他张合着嘴唇,易久没有听到他说话,却莫名的可以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他心疼极了,上前搂住阿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脊——就像是阿蛇还小的时候做的那样。
然而也真是这个时候易久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脚背被什么黏稠而冰冷的东西打湿了,淡淡的腥味扑鼻而来。
易久慢慢的低下头,见到的是一根粗壮的蛇尾。
阿蛇的衣襟敞开,露出了结实的腹部——以及自腹部之下覆盖着鳞片的蛇身。
那蛇身上鳞片斑驳,鲜血淋漓流下,逐渐染红了地面。
易久猛然张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在黑暗中直接站起来,几步便跑到了阿蛇的床边,先开被褥伸手往阿蛇的腿部摸去。
被褥里略有些潮湿,易久本以为是汗,然后手拿出来之后才发现他的手上满是鲜血。
点燃灯火后易久掀开被子去看,只见阿蛇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不满了皲裂,鲜血正是从裂缝中流出来的。
易久的呼吸一瞬间便变得极为凌乱,大脑一片空白。
完全没耽搁,他径直披了外依旧想出门去找医生——就在他即将推开房门的瞬间。
一个细细摸摸的声音像是钩子一样,让他不自觉地顿住了动作。
“哎呀,这可活是搞咯,”那声音非常尖细,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儿,“白姑姑的伢子蜕皮也蜕了蛮久了吧?”
“那肯定的啵,它之前的皮都没长好就蜕皮,哪里有这样搞的嘛。”
另外一个同样尖细的声音说道。
“唉……我觉得怕是不得好了勒。这么久了皮都没蜕下来,估计要闷死在里头。”
“那是……也是白姑姑出了门,不然去找苗娭毑要条尾巴炖哒恰(吃)了,不就冒事哒……”
那声音刚说完,就听到另外一“人”紧张得声音都变了。
“嘘——你是不要命了吧,竟然还敢把苗娭毑放在嘴边,万一把她惹得来哒就玩了个蛋勒!”
这样说完之后,那两人的对话一时之间就小了下去。
苗娭毑?
易久听得入神,不由自主地就往窗边凑了凑,不小心之间,碰到了窗沿,发出了一声“嘎吱”声。
这声音若是在白天可以说是细微到了极点,在这样一个万籁俱静的夜里,却响得像是炸雷一般。
只听到窗边顿时传来两声“扑通”声,易久连忙推开窗子往外望去,想要知道究竟是谁在说话,然而窗外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若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唯有墙边花丛那有黄皮子一闪,树叶簌簌抖动,几秒钟过去以后也恢复了正常。
易久忍不住皱了眉头,他知道刚才花丛里闪过去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黄鼠狼一类的东西。在乡下这玩意可说不上少,哪怕是在花园里见到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是刚才那对话又是谁呢?
只从阿蛇生病之后,秋姨娘拿腔作势恨不得连粗使都一概从阿蛇院子里去掉。阿蛇这病房也被下人们觉得晦气,除了三丫和易久,就算是丫头仆妇都不会跑到窗子外面来。
易久在窗口那里望了很久很久,打了一个激灵后猛然抬起身。
睁开眼睛,房间里闪着朝阳的淡金光芒,而易久发现自己正披着一件衣服,趴在阿蛇的床边睡着。
他做了一个梦中梦。
易久愣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掀开了阿蛇的被子,然后挽了阿蛇的裤子仔细观察。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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