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屈璧湘之言,西乙出了一身冷汗,不错,我杀死别人,死的那人自必如我般痛苦。西乙嗫嚅道:“我……我……”忽大声道,“谨谢教诲!”转身大踏步欲走。
屈璧湘道:“我已试过你的剑法。想那山中客剑法何等神妙难匹,你使不出它的神韵来。你若以为你已可打败马修身,便是大谬不然!”西乙霍的转身:“你说什么?”屈璧湘负手而立,道:“这匹活着的月氏马与死去的月氏马也许非亲非故,但也许是兄弟姐妹,也许是父子情深,它却只是一匹马而已,更不思仗剑报仇血恨,——人却不然,尤其是热血儿郎!”西乙剑二度出鞘,脸现森严杀气。
屈璧湘仍顾自道:“山中客之剑曰‘一去无回,心也无悔’,那豪迈如汨罗江的气势,自山中客本人以降,百余年来再也无人能使出。难道这天下第一的剑法就湮没无闻了么?”西乙冷冷道;“我本也不想练到那种境界!从来也没奢望过!”
屈璧湘道:“你想,你想得很!你投入秦君手下,希冀借助秦君之势能帮你了了心愿,可秦君日夜以九州一同为念,令你刺此人杀彼人,拿你作他纵横万里的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充其量是个卒罢,过河卒子,有进无退,后退就是死。他固然亦给了你不少惠处,偏都非你想要的。”
西乙一怒拔剑,等一等将剑又回了鞘,道:“你知晓我的一切?”屈璧湘道:“略知一些。”西乙谦恭的问道:“那你说马修身的剑成就如何?”
屈璧湘道:“终南山上刺客排名,马修身的剑几令你心也灰,意也冷,几乎不敢生报仇之想么?”西乙道:“是。”
屈璧湘道:“但马修身的剑术也非山中客剑法的至高境界!”西乙道:“愿闻其祥。”
屈璧湘道:“欲练山中客之剑,便须心无牵绊。功名,富贵,荣华,女人,有财,有妻,有子,有老,有少,却无一不是牵绊。”西乙恍然道:“马修身贪慕富贵,我贪恋功名,因而对于剑法只能算是一知半解,略窥门径。”
屈璧湘道:“马修身有此成就也算难得。你父西甲本也是名满天下的刺客,十年前与马修身持斗,不敌而亡。你自那时起便拼命练剑,欲击杀马修身。然你与秦君做事后,总感遇到了武障,明知可把剑练得愈加好的,偏生练不好。”
西乙奇道:“这你如何也知?”屈璧湘作答道:“只因十年前我也曾是个汲汲无名的刺客!”西乙又道:“你如何改用刀呢?”屈璧湘严肃的道:“因为从来都没人用刀!不但过去,而且现在。”
西乙福至心灵,拜倒于地,道:“屈大侠教西乙浑成刀法罢!”他委实不会说太多恳求奉承的话,才会止说了这一句。屈璧湘缓缓道:“浑成刀法好生难学……”西乙道:“我不怕!”屈璧湘又道,“怕不需十年之功难成……”西乙道,“二十年我也愿学!”
屈璧湘摇摇头:“更需忘记山中客之剑……”西乙点点头:“我能做到!”屈璧湘沉吟道,“你这却是何苦来哉!并且屈某无意传授!”
西乙愕住,身子自地上弹起,剑眉怒视屈璧湘,道:“不意便不意,却害西爷跪这许久!屈璧湘,我告诉你,我不会让我父西甲咨嗟痛恨于地下的!”
少年心性,反觉可爱可怜。屈璧湘一笑:“好一个西爷,那么西爷,你若能弃荣华功利如敝屣,心若山中客前辈般宽广豪壮,视死若归,我只消指点你一二,以山中客剑法之高明,至不济亦可与我浑成刀法并驾齐驱,又何须你舍近求远,退而求其次耶?”
西乙疾问道:“真的么?”屈璧湘大笑道:“少年人,辛苦藏匿着的一面怎如此容易的露了出来。你只是一个少年,何必要故意装出冷酷凶狠之态呢?杀人的少年谁都不喜欢的。”
西乙脸一红道:“我能抛却功名之念!”屈璧湘道:“王侯将相,何等尊贵,山中客前辈照样能擢剑戕贼,你能么?你能轻功名,能轻一轻功名之心么?秦君对你吆来喝去,你敢不遵么?你能与秦君脱离所有干系,自此不再为之甘心情愿卖命么?你能么?”
西乙脸色阴晴不定,内心实在激烈交战,我能么?他自问。忽失声道:“我能!”
屈璧湘哼一声道:“你不能!果英雄豪杰,当此际自然想也不想便说能的,何如你勉强之极,斟酌再三!”西乙听了,一阵激动之后,只感即令一座泰山压在肩上,也能甩去。遂宏声道:“我现在一定能了!”屈璧湘摇摇头道:“岂能说放就能放下这一切的!然而——只需你有了放之想,缓缓的总能放下。一步步的来罢,此非一日之功也。荣华功利若能举重若轻,也不叫牵绊了。”
西乙乃向屈璧湘道:“未知你怎地指点我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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