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李光伷这老儿是养出了些贵气的。
在平阳面前,卫央尚且随意如面对无人,李光伷纵有几分贵气,焉能教卫央折心,肆无忌惮地仰着脖子上上下下将高处的李光伷打量了片刻,连拱手似也不愿,卫央呵呵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挑台左最上的席位坐了。
甯破戎很理所当然地抱刀往身后一立,对面乃是几个党项贵族的老头儿,这人竟眼角也不瞥一下,抱臂笑嘻嘻地只顾自己站着。
折猛一瞧,食案虽广,那也不好入座了,也抱臂往另一边一站,两个金刚彷佛似的。
张浦踱将回来,看李继冲对这三人的无礼不以为意,心中登时大定。
今日夜宴,李光伷虽是主人,却做主都要看李继冲的示意,只消这个党项族里最年少有为的不出差错,那么,张浦自觉他的计较都能顺利成行。
门口那案,早有仆役悄然撤了下去。
李光伷如意再敲食案,宏声道:“知客迎宾,教使几个有眼利的……”
不及声毕,穿山屏外脚步杂乱,不知几十人往这里先后而来。
但听个年轻的傲慢声叫道:“不必恭迎了,咱们早到外头,听得一时热闹,这就来了。”
李光伷勃然大怒,低声哼道:“这个姚琯是愈发不懂事了,宾客之类也不好生交代着教仔细,来啊,客人到了,须迎着。”
折屏后一时声作,先是一阵鼓点动,而后丝弦拨弄,继而有笛音起,不转眼工夫,号角般一件卫央不知的乐器,滴滴答答地竟奏出教他耳熟的调子来。
细听时,身后折猛当他不知曲名,低声哼道:“这是吴王殿下当年创的曲调,如今乃是公主殿下亲征时讲武堂少年军呐唱的《少年近卫军军曲》,教这些泼才用在了这个地方。”
卫央哑然失笑,甚么少年近卫军军曲,这分明是他耳熟能详的《共青团员之歌》,这个吴王,也是个妙人啊!
凝神细听,却与原曲颇不同,原曲也激昂深情,但总有一股老毛子的味道,这里已不见有了,想必是经名家手笔,非但换了当今能有的乐器来奏,又改换了曲调的味道。
跟着调子低声哼了几句本身熟知的歌词,李光伷与张浦已从高台站起,绕过食案下台来往门口迎去。
卫央视而不见,反而沉醉般闭上了眼睛,手指在食案上轻轻敲出了节奏。
甯破戎不去想那么多了,他如今只是在想,要不要一会之后抢旁人案上的饭食来换——那彩夫人必在左右,她若再往特定要排往这里来的饭食里再下些料,那可如何是好?
倒是折猛,原本他是个暗士,行的都是人前说人话,鬼前哄鬼声的事情,必要的大都是眉高眼低的活计,卫央一动不动,倒教他为难了。
索性把心一横,暗道:“管他那许多,左右是来寻衅闹事的,何必与他客气。”
他喜爱少年近卫军军曲,当时摇头晃脑一边合着节拍,一面心中腹诽:“这哪个狗日的乱改?黄大家经手的调子,讲武堂少年军官们入伍时呐唱地教人直觉痛快,这里却生生吹打出丧乐的味道,真他娘晦气。”
穿山屏外,灯光照处,一溜烟走来五七个人物。
当头当中是个颌下整齐齐生虬须的老头,体型并不壮硕,未见言语先露笑,细长的双眼,挑着精算的眼角纹;皴黑的油皮,盖住富态的皮肉骨。
这老头在当头正中走地踏实,稳稳当当无人与他争抢,当先跨步进了门来,远远拱手笑道:“竟劳太师远迎,韩某可担当不起哪,有罪,有罪。”
李光伷近前了去,在三五步外停住,也拱拱手,意态见亲近,内外却分明,笑着道:“韩南院位高权重德贵勋显,不得不迎啊,于路辛苦,且容告罪。”
这便是辽国南院大王,辽帝耶律贤的使夏特使韩知古,也便是韩德昌的生父了。
与韩知古见后,李光伷有意停顿了下,瞥一眼与个道人争先进门反而愈发不能抢先的年轻男子,又将目光落回来,在韩知古身边寸步不离的两个汉子脸上瞧一瞧,突然怫然嘿然道:“我说我王多番请教而不能得,原来南先生早早找好了下家。”再与韩知古拱拱手,皮笑肉不笑地恭喜道,“韩南院初到兴庆府,两三日竟能得南先生青眼相看,可真真是本领了得,由不得咱们不服啊。”
韩知古笑意盎然,拍拍右首这个汉装打扮的壮汉笑道:“不是韩某本领高强,实在是南先生了得,为我王求上将,此乃韩某职责,只好甘愿受太师责难了。”
李继冲并没有亲迎往外去,想必今夜与诸国使者饶舌,李光伷那是个唱白脸的,须他来唱红脸。
顺眼瞥到卫央三人津津有味听曲的姿态,李继冲一笑,颇用了些嗓音和声道:“杨先生可莫大意了,韩南院身边那个契丹汉子,本名叫甚么兀颜维而,十分骁勇,号称北国马下二十年无对手,一杆狼牙棒,打遍半边天下。”
卫央轻轻一愕,兀颜?当是完颜一族的罢?曾记有考证,当是完颜一族了,怎地来的这样早?不该在百年之后方兴起于东北么?
李继冲突然一哼,怒道:“那个汉装的,本是兴庆府南庄的人,祖上是猎户,后头师从西陲武师,主见全一门马上步下的武技,二十年来未出世,却是民间传说中西陲数一数二的悍勇人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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