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以它惯有的面目给每年的新生下马威,先是军训,然后是摸底考,争取在这短短的一星期中,磨去每个学子身上的棱角,让他们明白一个新的集体已经产生了,而自己在这个集体中,远没有初中那么的举足轻重,从各个初中选拔来的优秀人才,实在太多了。
在军训的第一天,叶田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向学校,是的,他家离学校实在是太近了,走路也只需要5分钟,这也是为什么,叶田一直以来,都只把这所第一高中,做为自己奋斗的目标。甚至在中考志愿上,他也只填了这一所学校,父母还为此担心了,叶田却自信满满地说,绝对不可能考不取的,他也果真以比入取线高40分的高分考取了。
然而在路上,这位少年却也不免有点犯嘀咕,昨天老师居然把钟箫安排在自己的前座,是不是就像俗话说的,冤家路窄呢?敏感的少年,可实在是吃不消这种过于大条的人,何况又嘲笑过自己,即使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有多恶劣。怎样面对她呢?她会不会继续打趣自己呢?也许该向老师要求换一个座位?于是本来应该轻快的脚步,就越来越滞重了。
说句老实话,叶田并不担心军训,初中时也军训过,教官是雷达兵,一个腼腆英俊的年轻人,差点成为全班女生梦中的白马王子,那位教官,可真是一点也不严厉的。军训,不过是走过场罢了,叶田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在见到高中教官的那一刻,叶田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你一见到他,就会明白,他一定是严守自己的岗位的,他的敬业一定是惊人的,他认真得甚至免不了古板。比如现在像标枪一样笔直地站在全班面前的王教官。面孔黝黑,精干巴瘦,一口很不标准的温州普通话,没有笑容,或者干脆说面容紧张。是的,一位红军团的军官,继承了红军团的优良传统,可以在枪林弹雨中奋不顾身的,一定也就是这样的人了。
好吧,立定转身齐步走正步走,和初中军训一样的内容,远大于初中军训的强度。在魔鬼教官的带领下,年轻的学子马上按捺住了自己兴奋得要飞的心情,现在你能看到的是队伍中一张张整齐的紧绷的脸了。即便是像钟箫这样天生搞笑的人,恐怕也不免要认真对待军训了吧?叶田这样想着,不免偷偷向第二排的女生看去,正是站军姿的难关,已经过了7分钟了,女生们的背影都有些摇晃了。呵呵,看来恶人终归需要恶人来磨啊。
“喂,第二列第三位女生,你的肩膀歪什么歪?还晃,你还给我晃!”突然教官大喝一声,手狠狠打在钟箫的肩膀上。钟箫一个趔趄。“喂,教官,男女授受不亲,你的手不要乱碰!”顿时全班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很多同学趁机松乏松乏手脚。叶田也几乎要感激钟箫很及时的破坏活动了。王教官的权威被一个小丫头破坏,心里那个怒啊。可怜的钟箫只好出列站军姿,而其他同学则被准许原地休息。叶田转转快要僵硬的脖子,揉揉发胀的小腿肚子,他的眼角看到钟箫,她的腿已经开始颤抖了,看来这也是个在应试教育下缺乏体育锻炼的人,他忍不住有点同情这个莽撞的女生了。可是这个女生并不求饶,而是咬着嘴唇,面无表情。哈,还有点倔嘛,叶田这样判断着。
在很多年以后,当叶田正要打做了错事的女儿时,却在女儿脸上看到了同样的倔强,他顿时一阵心软,下不了手。后来的后来,在一个很遥远的日子里,叶田已经苍老得不象样了,拿烟的手上全是青筋和皱纹,那个在阳光下寂静地晒着太阳的老人,还曾想起同样的倔强吗?在想起那同样的倔强时,还曾感受到那样的迷茫吗?
而少年叶田只能在正午灼热的阳光下立正稍息左右转,在向右看齐的瞬间,看到钟箫越来越苍白的脸,脸上大粒大粒的汗珠,一直从紧闭的唇旁划下,在少女略嫌宽的下巴上挂着,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然而钟箫没有求饶,无论对错,她都无疑是一个执着于自我的人。于是她昏过去了,于是在昏过去的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没有再犯错过,于是军训结束时,她成了军训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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