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一阵恶心,中午吃的那顿烙饼炒白菜差点儿没吐出来,只是觉得那么好的饭菜吐出来就浪费了,所以我又给硬咽了回去。滋味儿不好受啊。这时那个死人王保义又说话了。”
“他说:别害怕。人死了没什么可害怕的。你看看我,不是也很好吗?照样能赶马车,照样能说话。都说人死不能复生,我看那是瞎扯淡。我是大前天在这河里淹死的。大中午的口渴了,想在河里喝口水,一没留神矗溜下去了。我就喊救命啊。大堤上来来往往过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下去救我。我可不就淹死了。那滋味儿难受啊!我一开始还憋着口气,后来实在憋不住了,心想还是死了吧。一张开嘴,水就从嘴里、鼻子里灌进去,这下可喝足了,呛得慌啊,我是愣给活活呛死的。死的时候痛苦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儿,痛苦过后就不觉得难受了。先是眼前一黑,然后紧跟着眼前一亮,你说怪不怪,我就看见我死去多年的爹妈了。爹妈问:你咋来了?我就说:我淹死了。爹妈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说:好个屁,我新娶的媳妇我还没日够呢。还是爹妈好啊,爹妈死了都能给你出主意。她们说:你是水鬼,水鬼、吊死鬼、屈死鬼都能找个替身脱生的。做鬼也不容易啊,昼伏夜出,夜猫子似的。所以我想脱生。脱生就得找个替死鬼。我运气好,刚赶了两宿马车就碰见你了。没别的说的,你得跟我回去一趟,把这事办喽。完喽你再另找个人脱生。从新活一回,多好啊,没准儿还能脱生到当官儿的家里呢。”
“说完他看着我。这下我看清他的脸了。两只眼像死鱼眼一样,一点儿神儿都没有,脸色紫红紫红的,舌头吐出老长,一看就是给憋死的。”
“我心想这下指定是完蛋了。但是我还是决定做最后一搏。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什么事儿你不拼一拼咋知道不行?不要被吓倒,不要尿裤子。要拼就得拼命,就得玩儿命。那个时候我也想开了。人不都有一死吗?死了不也就变成鬼吗?听王保义这么一说,我也没那么害怕了。我大吼一声,抡起斧子就砍。我们就在车上打起来了。一打起来我才知道,原来人和鬼都是不能互相伤害的。我斧子明明砍到他身上,却感觉不到砍到了,从他胸脯里砍过去,又从他后背冒了出来,一点儿血都不流,一条伤疤都没有,就像砍空气一样。那个鬼打我也是这样。明明伸出爪子抓在我脸上,却感觉不到被抓了,连一阵风都感觉不到。我们就这样一直打了有5分钟,互相大叫着,满嘴脏话地骂着,就像和影子打架一样。后来我干脆不打了,也不还手了,什么用也没有还打个屁呀?光看着那个鬼张牙舞爪,我就发笑。”
“那个鬼也就停了下来,问我:你为啥发笑?”
“我说:还是毛主席说的好啊,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你们鬼也都是纸老虎。看着吓人,实际上只会搞心理战术。我算看透了,你们除了吓唬吓唬胆小的还有什么本事?凡是被你们吓倒的,都是心里有鬼,还没咋的呢先自个儿吓破了胆,要是不怕你们也就啥事儿也没有了。嘿嘿,想让我当你的替身,你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一个错误的地点、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对象。”
“那个鬼一听,恼羞成怒,可能是因为我揭穿了他的老底儿。他说:我就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不怕鬼的人!他说着张开大嘴,往外狂吐血,血都喷到我脸上身上,带着一股腥臭味儿。又把头皮、脸皮都揭下来,露出白森森的头骨和血肉模糊的骷髅,在我身旁蹦来蹦去。一会儿他又不见了,从四面八方就传来渗人的鬼哭声。其实我当时是真害怕呀,但是转念一想,不能就这么投降,心里无论再怎么害怕也不能让他看出来。他越是装得恐怖吓人,你就越得装着不屑一顾。想到这,我两眼一闭,堵上耳朵,不看也不听,就这么耗着。”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就这么耗了一个晚上。实际上我是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后边儿的事儿就记不清了。等我醒过来的的时候,已经是大清早了。我睁眼一看,原来早不在什么马车上了,而是躺在一个坟头儿下面。我爬起来,看看斧子还在,洋车也在,那个墓碑也在。我仔细一看,墓碑的角上黑色的血迹。这时我感到头像炸开了一样疼。伸手一摸,头上被磕了窝头大小的一个包,软软乎乎的跟烂柿子似的。脸上干乎乎的,一搓掉下来一把血噶吧。我恍然大悟,昨黑夜遇到的什么鬼分明是我做了一个梦嘛。”
“在坟头儿下边儿冻了一宿,我浑身都是露水,连打了好几个打喷嚏。我一想肯定是你奶奶又念叨我了。我赶紧着又上了坟头儿,把洋车搬了下来。这次容易多了。我一看,原来是洋车前轱辘被一根棍子蹩住了。昨黑夜我光检查后轱辘了。我就推着洋车一步一步走家去了。为啥?车座子让我昨黑夜用斧子砍去了,光省个杆儿了,这一坐下去还不得成肛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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