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多少总叫他感觉难过。因为人不是机器。
瑞儿玩得累坏了,靠在李谕身上,要睡着了,还眨着眼睛硬撑着。李谕抱着他,说:“累了睡吧。”
他仿佛知道了什么一样,嘟嘟囔囔:“我还要……玩……”最终还是抗不过睡意,睡着了。李谕抱着他,抱了一会儿。让宫人将他送回了德妃宫中。
第二天,他又带阿九玩了一天。
他和阿九在大树下粘知了。
阿九特别好奇,父皇怎么能那么厉害!一捉一个准!李谕一边捉虫子,一边告诉他:“宫外面有些小孩儿,没东西吃,只能抓虫子吃。”
阿九说:“父皇是要抓这些虫子给他们吃吗?”
李谕笑了起来,说:“父皇想给他们米饭吃。你说是给人吃米饭好啊,还是吃虫子好?”
阿九说:“吃米饭!”
李谕说:“这对了。”
父子两人正玩着,萧从简来了,竟然也驻足看了一会儿皇帝粘知了。宫女们本来站在廊下窃窃笑着——皇帝只要心情好,她们可以活泼些。只是一见丞相来了,她们散了。
李谕见到丞相开心得很,他拿了捉到的最大的向丞相献宝。
萧从简笑了起来。他很高兴看到皇帝带着阿九。
李谕问阿九:“你认识这是谁吗?”他指萧从简。
阿九说:“认识。是丞相。”
李谕道:“对了,他一来,父皇要忙了。不过今天是特例,因为今天父皇说好了要陪九郎的。”
他要宫人牵了马来,他和萧从简一边骑马一边说话。阿九坐在他前面。他们走了很远很远。阿九一会儿仰面看看李谕,一会儿看看萧从简。
七月半那天,行宫中又放了无数河灯。冯皇后的气色好多了。自从皇帝带阿九单独玩过一次,她安逸了许多。虽然皇帝前一天也陪瑞儿玩了,但那不一样。她明白的。
德妃也长了点肉。她听到宫里有些风声。其实风声是什么都无所谓了,皇帝在她面前明明白白那么说了,她不放弃那点妄想又能如何。她还是要为瑞儿将来打算的。有一个想法,她埋在心里,谁也不能说——谁又能想到汝阳王会做皇帝呢?恐怕睿智如丞相萧从简都没有预料到。所以二十年后,三十年后,谁又知道会怎样。她得活着,瑞儿也得好好活着。
月色如雪一般明亮,照着顺水漂流的河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李谕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和萧从简还在互相试探彼此——不是感情上的试探,只是政/治立场上的试探。今年他们已经亲密许多,还经历一番暗搓搓的立储风波。
但他还不能说已经完全了解了萧从简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萧从简对他也不能这么说。所以明年会怎样,仍值得期待。
他有的是耐心。
七月半之后,皇帝回到京中东华宫理政。因为秋季有两件大事。一件是科举,一件是校阅。京中是人满为患。李谕想起去年的大火,还有余悸,提前要京中防备,不许再有火灾。
等着应试的书生们正在抓紧时间,不过也有些忙着找门路,投帖子的。方覃是个穷书生,只能寄宿在佛寺中,在京中没甚亲朋,又囊中羞涩,因此不能出去玩乐——京中好吃的好玩的多,只是样样要花钱,整日都只能在寺中苦读。
这天方覃正在练习文章,忽然来了个访客。
不是别人,正是与他做过邻居的无寂小和尚。
方覃大大咧咧,请他坐下说话,除了寺院中的饭食,他根本没有东西可以待客。
无寂是来还他书的,道:“这几本书我看了段日子,不耽误你温习吧?”
方覃道:“不耽误。我不是早说了么,这几本书我早倒背如流了。你拿走也无妨。”
无寂问他:“今年有把握么?”
方覃失笑,只说:“今年皇帝大约会多取些人,是难得的机会。”
无寂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又问了书中他没看懂的典故。方覃为他解释了。
过了一会儿无寂告辞了。
这段日子皇帝没有召他,闲暇之余他便把方覃借给他的书看了两遍。隐约回忆起当年逃荒之前,母亲似乎让他去私塾听过夫子上课的事情。
他是在寺院里跟着和尚认的字,能读能写,四书五经虽然没有通读过,但知道个大概。从前师父夸他聪明,有悟性。
他在宫中出入久了,却为此而痛苦起来。
皇帝再次召他入宫的时候,他终于下了决心。
李谕回到东华宫不久,便召了无寂过来。他现在对无寂也淡了,总归不是那么回事。只是聊聊天,消遣消遣还可以。
这日无寂讲的仍是金刚经。讲了一小段之后,李谕有些乏了,要无寂陪他喝茶。
无寂合上经书,闭目片刻,才道:“陛下,我有事要禀,请陛下恕我。”
李谕奇怪,仍笑道:“你说。朕要听了才能决定恕不恕。”
无寂跪拜下去,道:“我要还俗。”
李谕呆了一下,说:“你要什么?”
他其实已经听清楚了。
无寂又说了一遍。他想还俗。
李谕问道:“你要还俗,做什么?难道做官么?”他已经开始讽刺了。
无寂默然。
他像是默认了。
李谕不敢相信,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想要什么?”
无寂说:“我想走科举仕途。”
李谕忽然觉得可悲。他一个夏天,闹了那么一通,好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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