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觉得跟自己若是不自量力地去和这位夫人比脸皮简直是班门弄斧,不由自主的甘拜下风了。
秦风瞧着乌云夫人这模样,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笑了笑:“夫人可还记得平阳公主。”
乌云夫人闻言一愣,立刻抬眼去看秦风的面容。
可那张举世无双的名伶之面上,除了微笑并无任何其他的表情。
饶是这样,她还是从中看出了隐约的故人之影。
平阳公主是先帝与当今太后养女,不姓李,乃是开国保驾功臣柴氏遗孤,名昭宁,胆略过人,才识出众,也曾是回眸一笑名动京华的的美人儿。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平阳公主一人分担了“美人”和“名将”两重身份,早亡仿佛是宿命与生俱来诅咒。
可这世上哪有鬼神,但凡有人真指着这帮干吃香火不干活儿的神仙给活人指明路,一准儿能给你指到死。
这人世之间,天灾少有,多是*。
她还记得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子,满门忠烈独她存活,没成孤儿,倒一跃成了万人之上的金枝玉叶儿。
人皆赞她智谋当时无双,脂粉堆里当仁不让的巾帼。
万千宠爱在一身,嫁人生子,食万户侯,眼看就要顺风顺水的大权在握,幸福美满地度过她那风光无限的一生。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就要有人一帆风顺的安享荣华呢?
是非曲直,高低贵贱。
如果这一切是所有人都要经历的,那也无妨。
然而不是。
不可否认的是,老天爷排人的运数的时候就是闭着眼乱点一气。
有的人也许什么都没做,生来就要坐拥普天之下最优渥的命运;而有的人,阴错阳差,一念之失,很可能就与那些与生俱来的荣华失之交臂,倾其一生再不可得。
这两种人,如果平阳公主是前者,那乌云夫人就是毫无疑问的后者。
多少年都没有人再提过那个碍眼的公主之名了。
乌云夫人眼里瞬间闪过肆虐的快意,也隐隐猜出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何来头儿,不由自主地站直了几分,哼笑了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变了鬼的公主做戏子的儿子……如何?夫人我托人教导你的这些年,可教出了个台柱子?”
她话里轻蔑的意味太明显了,脸上的表情也在香烟袅袅中显得越来越狰狞。
女人心海底针。
世子爷从小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性别为女的变态,猛然见到如此活生生的一只,居然有些奇怪的无所适从。
他无法理解乌云夫人话里那莫须有的刻薄,更理解不了,一个人为什么会对素不相干的人有如此咬牙切齿到不讥讽两句就觉得落了下风的恨意。
长刀锃亮的刀神反射着殿内跳跃的火光,冰冷的寒芒与热烈的火焰交织成密密麻麻不可逃脱的光芒尘网。
大殿之中四下无声,外面的人都还全神贯注地守在那暗无天日的牢营入口,对此处的鸦雀无声毫无察觉。
穿堂的风在山洞里回旋,却终究是过客不停驻,除却火盆中燃烧柴火的“噼啪”之声,殿中之人只能听到秦风那接近于无的踱步。
红尘月下,幽幽寒光随着山间的冬日霜雪倾泻而下,虚无之中风云不起,山高水远,回眸之间仿佛是浮云万里。
秦风身上的黑衣仿佛吸附了天地之间的全部的色彩,他前行两步,桃花眼含笑流转,不见阴狠,不见怨毒,更不见一丝一毫的不平,悠然一顾之间,却是居高临下的傲然:“啧……托福,有幸和您搭这一段儿演砸了的荆轲刺秦王。”
乌云夫人眉头一皱,蓦然去看秦风那含笑的眉目,惊诧的言语脱口而出:“不可能!”
“别紧张。”秦风一笑,潇洒而过,他身后,挽弓的影卫丝毫不曾松动,“现在确实还没演砸,只不过,很快就该砸了。”
秦风一点儿也不担心乌云夫人会轻举妄动,径直与她擦肩而过,一把扯烂了那故弄玄虚搭起的罗帐,裂帛之声仿佛垂死之人最后挣扎着求生的悲哀回响。
罗帐后,那雕龙刻凤、气派万千的紫檀金銮宝座终于露出了全貌。
那分明是一把龙椅。
世子爷在不远处看的直皱眉,正经身份还没闹明白,这女人倒是提前母仪天下了,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心急还是心大。
不知是哪位高人远在京城,天降神兵一般摊上了这猪一样的队友儿。
秦风站在那椅子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还伸手摸了摸,微微一笑:“别的不论,这做工倒是挺好,等夫人用不着了,我还是遣人搬回府上好了……啧,世子爷别这么看在下,肃王爷在前线用钱的地方多,咱们在安定太平里,能俭省就俭省。”
李明远:“……”
他不说,连世子爷都不知道,这在台上婉转唱着“似水流年”的名伶秦九爷,还挺懂过日子?!
秦风一一拂过那出云的龙,盘旋的凤,终于将那被他扯下来的罗帐一把扔在了这金黄的龙椅上:“您的志向到底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远大一点儿,只不过,您这志向,您那位身在京城殚精竭虑的兄长可曾知道?”
乌云夫人猛然一愣,猖狂与嫉妒之色纷纷如潮水消退,顷刻之间真正白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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