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眉头紧皱:“张阁老!对于秦风所言,你还有什么要对朕说的?!”
张蔚恭面不改色:“皇上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李煦:“那你就是承认了!前朝余孽是你,鼓动山河会的是你!勾结蛮人的也是你?!”
“皇上说少了。”张蔚恭面色无波,“远说二十年,肃亲王李熹在西北遇袭是我遥控,挟持长安侯独子是我安排,平阳公主之死是我指使……以及不日之前,裴庆封闭城门山河会进宫行刺,都是我的谋划,如今吴庸反叛,也是我在背后鼓动……这次,恐怕没有什么遗漏了。”
众人大惊。
李煦在御林军后露出了一个深恶痛绝的表情:“你所做为何?”
张蔚恭站在原地未动,讥讽一笑。
为何?
几十年前,他还是懵懂幼子,因为贪玩儿带着幼妹出村上山游玩,傍晚返家,等着他的不再是阡陌相交、鸡犬相闻的村舍,而是满村堆积如山的尸体和鲜血……
从此一步踏出世代生长的村庄,苦难与颠沛流离却才刚刚开始。
为了读书他什么都做过,后来不负苦心地高中。
他那时候想的很简单——他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改变命运,有朝一日能够为全家几百口人命复仇,直到他遇到山河会的人,陈年腐烂的真相揭开,再无回首。
他与那时还不是乌云夫人的妹妹在此事的看法上存在着严重的分歧,他步步为营,细水长流,希望以迂回的方式达成复国的目的——在他的安排之下,他唯一的女儿嫁给了肃亲王做正妃,虽然历经波折,却最终生下了世子。
他很高兴,他一切的部署终于有了一个顺延的希望。
彼时皇帝无子嗣,如果运作得当,皇帝就会一直没有子嗣下去,而若他唯一的弟弟肃亲王战死沙场,晋朝宗室中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就是他的外孙,如果再有外戚支持,何止如虎添翼。
扶持李明远登位并不难,他远控江湖,内控朝堂,只要除去前面两个阻碍,江山君位手到擒来。
恐怕晋朝太、祖百余年前都想不到,那个心狠手辣屠杀他张氏满门的糊涂皇帝也想不到,兜兜转转,晋朝灭了前朝,而最终那流转的命运把皇位交还到了他张氏一族的血脉手中——那时候他只要这么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
可惜他的妹妹不是这么想的。
她不仅仅满足这秘而不宣的夺位,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早就扭曲了昔年乡村中那单纯幼童干净的心,前朝公主这个身份,让她把一切求不得归咎于了晋朝的窃国。
她不仅要拿回早就不属于他们的天下,还要这天下重回乱世,因此,她不满足于山河会这个在野的江湖组织,她需要一支虎狼之师。
她想到了蛮族。
张蔚恭觉得她疯了。
兄妹两人在一次次争吵中离心,张蔚恭却阻止不了她与蛮族的越来越深,而这些事最终被平阳公主发现。
她先下手为强,成功利用蛮族和山河会杀掉了平阳公主,再早的时候,险些就成功利用刀无眼的战争杀了肃亲王。
这些事终于让张蔚恭不得不出手阻止她,兄妹两人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从此一个一气之下远嫁蛮族,一个仍然留在朝中。
他们两个人的分歧导致了一片烂摊子,其中两大祸患,一是就是他一时恻忍之心,留下了平阳公主那个流落江湖的独子,把他送到了前朝最后一个隐藏势力的手中抚养长大,另一个,到底是让肃亲王李熹有了防备,他们再无下手机会只能蛰伏,改明晃晃的真刀,为挑拨离间。
后来的失控越来越明显,多年无子嗣的李煦临幸了一个身份地位的宫人,此女一举生下皇长子,得以封妃。
他唯一的女儿在不久后去世,那次打击险些使他一蹶不振,很久都心存远离的心。
他有很多年都想着,干脆就这样吧,以这样的身份,把往事带进棺材,让不见天日的过往永远不见天日。
可是,天不随人愿,那个他一时不忍放过的那个孩子回来了,他要清算这一笔稀里糊涂的账。
而就是这个孩子,带给他一个他难以接受的事实——他的女儿并非死于病痛,而是死于毒杀,因为她的病死症状,与已故平阳公主基本是一样的。
平阳公主死于谁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原本只是以为她疯了,没想到她疯的这样厉害,竟然连自己的亲侄女都能下手。
他多番追查之下终于查出了实话——李熹与蛮族交战之前,那个语焉不详的纸条是王妃张氏送出,而乌云一直以为,是张氏害的他们功亏一篑。
再后来,他以复国的名义把乌云逼了回来,容忍她膨胀的*的同时,也浑然不觉的一脚踏入了秦风早就撒下的网与布好的局。
他杀过太多的人,甚至杀了自己的亲妹妹,现在,终于轮到别人来杀了他。
命运如此,兜兜转转匆匆忙忙地没有一瞬间的停驻,世间万物,哪怕是恢弘的宫室与雄伟的皇宫都没有资格屹立永恒。
谁也没有欠过谁一分。
所求为何呢?
张蔚恭突然自己也很想知道为何。
他有几分昏花的老眼一一扫过满殿诸人的惊讶错愕,看到李明远那犹自震惊着不敢置信的表情时微微顿了一顿,他从那双丹凤中仿佛看见了早亡的女儿,血浓于水,恐怕谁也想不到,他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同时会有一颗慈父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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