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焦灼着,脑里胡思乱想,甚么古怪念头都冒出来了。一时又暗自抱怨劳老爷,明明对许多事情都考虑得周全无比,却偏偏忘了在这房间里置个水漏,让她想看一下刻下什么时辰都难得如愿。
好容易挨到熹光初照,远处第一声鸡叫响起,听在耳里简直如同天籁。而后,远远近近的雄鸡开始履行天职,长一声短一声的,那些高亢的喔声往时只觉扰人清梦,现在却感觉说不出的亲切动听。
秦苏疲倦的合上双目,缓缓的吐出口气,听见外面院子开始渐渐传来人声了,初一二人,后五六人,有人哈欠有人咳嗽,有人抬着重物,这是劳府的仆役们开始晨起劳作,烧汤煮茶,准备一早的漱洗用度。
新晨伊始,这意味着,她很快就能见到单嫣了,胡大哥到底是生是死,今日将见分晓。想到这一节,浑身筋肉便又开始难以自抑的绷紧,心头发颤,心脏如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握捏住,随着慢慢使力压缩,血液便紧一阵慢一阵的蔓涌全身。
天色终于放亮,风不甚急,无雪无晴,是个平常天气。明光从窗槅间透射进来,黑暗的房间里各个器物渐次显现轮廓。秦苏闭目吐息片刻,少抑住心里的忐忑,整衣而起,看一眼胡炭,见他一脚蹬在被外,抱着小枕头睡得正香,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孩子,你爹爹或者尚在人间,这对你对我,都是一件无比重要之事。”她默默想道,“今日便能够知道答案,若消息是真的……只怕你未来的生活要发生重大变化了。”秦苏帮他把被子展平回来,深深的看了小童一眼,移步走到门前,双手拿住门闩,感觉到了掌间那异乎寻常的冰冷。她的手指有些颤抖起来,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紧张,连带着身子也微微摇晃。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待情绪稍复,才决然一抽,启扃走出门去。
门外寒风吹雪,梅华香残。时而传来人声,与平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屋中置于两角的暖炉残炭犹温,胡炭一直睡到辰时过半还未醒来。还在睡梦之中,忽然听见窗槅传来指甲剥啄声响。胡炭霍然惊醒,‘嗯’的翻身坐定,手掌捂住脸,大大打了一个哈欠。
这细微的响动静立刻被窗外捕捉到了,一个小女孩清脆爽利的声音传了进来:“胡少爷,该起床了,你要去练功啦!”
胡炭‘噢’的应了,看一眼秦苏并未在室内,便在床下找到了鞋,披上衣衫跑过去开门。小丫鬟素珠儿端着一个托盘过来,盘上是一个浮雕松鹤的羊脂玉盖碗,盖子未揭,却是香气扑鼻。素珠儿微屈了一下膝,马马虎虎做个裣衽礼,道:“这是老爷吩咐给你做的拔山莲子羹,你快吃吧,好长力气!”胡炭笑着向她道了谢,拿起羹碗三口两口吃了干净,素珠儿目不转睛的瞪着他看,撅嘴道:“你不会慢一点么?这么烫,你吃坏了老爷可要责怪我的。”胡炭笑道:“哪里烫了?就是再热十倍我也吃不坏!”素珠儿是劳老爷才买来专门伺候他的小丫鬟,漂亮活泼,年岁也相当。她深知自己能够进入劳府是何等幸运,对老爷交代的事情自是极为着紧。因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不知胡炭身上学有功法不怕冷热。
胡炭放下汤碗,用手背抹了抹嘴,便一溜烟向师傅住的院子跑去,一路跑,一路扣紧衣扣,他要给师傅请安,顺便看看柔儿姊姊的病情。刚折到窗下拿水桶的素珠儿吃了一惊,在后面连连跺脚:“跑什么?!你还没洗脸呐!回来!我都给你把热水端来啦!”胡炭朝她作个鬼脸,嚷道:“不洗了!我的脸又不脏!”转眼已经跑出院门去了。
路上遇到到的仆役似乎都有点匆忙,一个个脚不点地的,一路所见,竟没半个闲人。这情形可有点儿奇怪,跟劳府以前从容有序的样子颇不一样。胡炭猜想到可能是因为姨娘归来的缘故,劳老爷巴结姨娘,因此督促得仆役们都不敢懒散,当下也未多想。赶到师傅房前,见师傅和柔儿姊姊果然已经起来了,便走进门去,叩了头。
苦榕刚给宁雨柔推血完毕,胡炭帮着手,又给她喂下一张定神符。眼见着小女孩儿脸上的活色越来越明显,胡炭也很欢喜。十余天工夫,集六十余张定神符的药力,终于有了喜人的变化,宁雨柔的身量伸长了一尺,原本干枯黢黑的脸庞已经晕开一圈,弯弯的细眉,长着密睫毛的眼睛,尖俏的下巴,都已渐次向原本该有的形状舒展。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连着好几夜能够沉沉睡去,没有再含泪呼痛了,显然以往折磨她的那些病痛正在大幅减轻,这是最让苦榕感到安慰的一点。
师徒二人相助着,把宁雨柔调理安置完,苦榕便开始考校胡炭的功法进度,这是每日例行的问询,要了解小童是否用功以及掌握他每日功法的进境。谁知这一问便让苦榕大吃了一惊,胡炭昨夜里突获灵光,半醒半梦之间如得神助,将功法里许多原本晦涩疑难之处都举一反三的理了个通透,苦榕略一询问,小童随口便答,竟然无一错昧。许多术法道理都是胡炭自己推导出来的,答时甚浅显直白,虽然未如原论那般精准深奥,然而主旨相近,路理符合,终究已算是能够理解运用了。
苦榕心中生出奇异的感觉。看着胡炭,隐约生出英雄已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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