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这个世界也改变了他。
随着光复区越来越大,他肩上的责任也越来越重,而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直接能影响左右数以百万计的民生。比如他一句坚壁清野,几天之内,数十万杭州城民背乡离井,拖家携口渡江避祸。那些百姓赖以为生的家园也在他的命令下焚烧一空,昔ri杭州繁华富裕的城厢乡镇也毁于一旦,这杭州的经济大约要倒退十年。
杭州初复之时,除了数以万计的绿营浙兵投降接受改编,还有俘虏了三千汉旗军的辽兵,这些大都是孔有德、或者张存仁这些辽东将领的部下。如何处置这些辽兵,在军议会上也引些众人激烈的争论。有的说劝降收编,有的说押解到福建的尤溪矿场做苦工,也有的说直接坑杀,当然也有杀俘不详的反驳。
这些辽兵虽然都是身经百战之卒,大部分是昔ri明军战力最强的关宁兵,但他们家属大都在关外为质,入关后也是满清攻城掠地的急先锋,大敌当前,仓促间要收编这些犯下累累血债的悍卒太冒风险。至于押送到尤溪矿场服苦役,暂时也没有这样空余的船只,足够的运力来押送,关押在城内,强敌在外又变数太多。
最后,高旭命令邬含蓄的宪兵营把这三千辽兵押到杭州城南的万松岭,全部坑杀。
他一声令下,三千人头即刻落地。
身居高位,当初他初到大明的那股热血早已不复存在,相反,他的血似乎越来越冷,因为他的位置越来越需要他的杀伐果断。
有些决定,不论对错,都需要他去下。
在这个打着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口号的团体内,他已经有无上的、绝对的权力。在同盟会的光复区内,他的威望越来越高,只要同盟军保持持续的胜利,他将一步步被推上神坛:华商会富可敌国的资金由他来支配,同盟会数以百万计的会民甘心为他赴汤蹈火,同盟军越来越强悍的枪杆子唯他马首是瞻……
但是,他的荣耀,在这个时代从来找不到人来分享。
越成功,有时候就觉得越孤独。
所以,有时候他会刻意麻痹自己的感官——正如这个时候,他闭上眼,用手触摸着这个时代的城墙,默默对自己说:“你只是时光吹入历史的尘埃,你并不存在……”
陈永华静静地立在高旭的身后,默默地望着他有些奇怪的举动。
由于夏完淳已经独挡一面,要负责从浦东军区带来的学兵营,而高旭身边一时间没有适合的秘书型勤务员,就把陈永华从崇明叫到杭州,但任他的亲兵内勤。再说,陈永华要筹建科学院,这科学院哪里来?就是从高旭那些对于时人来说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中来的。比如前些天,高旭见楚应麟楚胖子吸烟时,老要随身带着火烛火石,便有了研制火柴的想法,让陈永华记录下火柴盒制作的大略方法,作为高氏工坊新技术的研制方向之一。
“督帅,夜已深,该回府休息了。”
自黄昏晚饭后,陈永华伴随着高旭巡视了杭州各个城门的城防,一号四轮马车几乎绕杭州一周,现在已是夜深时分,他见高旭疲乏地闭着眼,像雕像一般倚在城头,大约过了一刻钟,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高旭“嗯”的应了一声,突然问陈永华:“复甫,你说这城墙几百年后会存在么?”
“督帅,它几百年前就存在了,几百年后,他依然会存在。”
陈永华见高旭情绪低落,耐着xing子回答高旭这莫名其妙的问题。
高旭道:“不,几百年后,这城墙上的砖石一块不剩了。”
陈永华只是听着,再不答话。
“复甫,过了几百年,你说人们会记得我们么?”
陈永华这下坚定地答道:“督帅,你的事迹将名垂青史!”
高旭道:“复甫,你知道天下最势利的东西是什么?——就是青史。如果我们失败了,青史会把我们扫到无人问津的角落,忘得一干二净;如果我们胜利了,青史就像会浓妆艳抹的娼ji,由得我们来信手涂鸦……”
陈永华道:“督帅,我们的胜利指ri可待!”
“但愿如此。”
高旭拍拍陈永华的肩膀,凝望着黑夜中灯火游离着的清兵大营。
这时,徐鸿从城楼里走出来,大步流星地来到高旭的身侧,道:“督帅,以各个敌前哨点传回的情报来看,明天一早,清军将要攻城。”
高旭点点头,望着远处旷野里忽暗忽明的烽火,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一战的成败,将奠定我们在江南的基业,真是让人期待啊。”
众人听罢,满脸皆是激动之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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