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岁那年，王母娘娘派人来，给我结下了娃娃亲。
对方是一个天龙的儿子，名字叫做九头虫，我从来没有见过。
听名字就不象什么好东西。
我十六那年，就是双方约定好了，要我出嫁的时候，吉日定在八月十五。可是我还没有见过他。
出嫁前的晚上，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侍女们怎么也劝不住，只好去找我父王。
父王不是善于劝人的人，但是我哭就是给他看的——倘若他不在，我也不哭了——为什么要把我嫁给一个我从来都没见过的人？
父王叹了口气，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半晌才说：“你记得我曾经给你讲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吧？”
我哭够了，慢慢地把头抬起来：“记得，是王母娘娘把她的亲生女儿拉回到天庭，拆散了一对多般配的鸳鸯。”
“嘿嘿，那还只是故事的前传。”父王说。
“啊？怎么……”
“王母娘娘回到天宫后，大病了一场，作为下属的我们四个龙王——我和你三个叔叔——自然要去探望的。”
我抹干眼泪，静静地听父亲讲。
“可是我们到了天宫才发现，王母娘娘根本就不是病！”
“那是什么？”
“为了阻挡牛郎的追赶，王母娘娘拔下头钗向后用力的一划，那一下用尽了王母娘娘全身的法力，她不想让别人看到，所以才卧床不起三个月。”
“那时候您也没看见王母娘娘？”
“没有，这消息，是我买通了里面一个小厮才知道的。”
“王母娘娘为什么要那么用力呢？”我问，因为牛郎毕竟只是一个凡人，虽然他穿上了牛皮，但是也不应该对王母娘娘造成多大的威胁啊。
“那之后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后来我终于想通了。王母娘娘那一下，划开了一条银河，其后不久，玉皇大帝就颁下了圣旨，说是要在天宫训练一支水军，要把东西南北四海的水兵全都调到天上去。”
“啊？那你手里不是没有兵了？”
“是啊，神族水兵一向由我们兄弟四个掌管，玉皇大帝要把兵权收回，我们自然不同意，于是爆发了一场战争。”
“战争的结果你输了。”
“是，兵权十分有九被玉皇大帝收归己有了。从此我们四海兵力在神族中日趋衰微，我们的意见在天界也越来越不受重视了，你的婚事，是王母娘娘亲自派人来提的，你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表面上看，这是给我们兄弟一个和解的信号，实际上，你到了天界，就成了他们的人质！”
“我不要当人质！”
“我也不想啊，”父王说着，眼角流下泪来：“可是父王现在没有能力说‘不行’了。我可怜的孩子……”
我从没看见过父亲哭的那么伤心。
八月十五，是预定的吉日，父亲和三个叔叔都来送我——带着一百零八箱珠光宝气的陪嫁，把我送到了天宫。
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我更不了解他的家庭。
我坐在椅子上，头上蒙着盖头。这是命吗？命又是谁注定的？
我对身边的丫鬟说：“我口渴了，给我倒杯水。”
小雨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很是乖巧，父王说我可以带自己的丫鬟上天，我就挑了两个最乖的。
洞房里的水凉了，丫鬟小雨到门口拍了拍手——在家里的时候，应该就会有个外间的人来伺候着——这里果然也有。
但是小雨回来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呜咽。
“怎么了？小雨，谁欺负你了？”
“没有……”
“哦……”我头上蒙着东西，看不见。小雨把水递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没有接住，水撒了一地，差点烫到我的脚。
“你看看！”一个很高很尖的声音响了起来：“就知道你会弄洒——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行——我就说过，就不该让少爷——”
“算拉算拉……”另一个声音道。
“什么算拉？啊？我偏要说——要不是王母娘娘的面子，凭她这样的身份——也配！”那声音依然尖刻。
完了，我想。
我曾经想，我无力与强大的天界，与王母娘娘的意志抗衡，但是，如果我的夫君他能够钟爱我，也算我没白生这一回。
但是现在看来，我在这个新家的地位居然如此……
我头有些发重，那两个声音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出去了，小雨把我扶到床边坐下，陪我一起哭泣。
不久另一个丫鬟小荷从外面跑进来了，说不知道为什么，父王跟九头虫吵起来了，九头虫还当面骂了父王，当时父王就想马上取消这门亲事，可惜的是有玉皇大帝从中间调和，要不然我就不用做这个什么新娘了。
那晚上，他很晚才进了洞房，嘴里是四散的酒气，我敢肯定，他一定看不清楚我长的什么样子——他一进屋子，直接倒在床上：“给我脱鞋。”
“你跟我父王吵架了是吗？”
“给我脱鞋！”他倒在床上，满嘴的酒气。
“你还骂我父王了是吗！”我喊，他有点醒了，或者还没醒，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你爹真他妈的是个老混蛋……”
够了，就这一句就够了！我转身从陪送的嫁妆里找到了针线盒，摸出了绑着大红绸缎的剪子，插在他的心口上——转身带了两个陪我过门的丫鬟，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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