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什么这样的黑?我极力向上望着,想望穿那无尽的夜,望穿永恒的寂静。
四外,是无边的幽蓝,忧郁便是这颜色吗?耳边轻吟声,呼唤着,呼啸着。
冷,这冷的感觉发自体内,是心的颤抖,是指尖的凝冰。
脚下,空空如幻,一脚踏下去,不知是否会坠入深渊,其实这里便是深渊,深渊中的深渊,永无天日的地狱。
耳畔的低吟,霎时变作轰鸣,如巨辗平川,如雷击横空。我被巨大的车辗轧过,仿佛要被震碎,仿佛要被压裂。
眼睛再度睁开,我已经被一群人拥着向前飘荡,难道我已经成了幽魂野鬼?不会,决不会,我是天界睡莲,不会沦入鬼界啊。
“啪”的一声,一条皮鞭狠狠的抽在我的身上,好痛。火辣辣的,心中的寒冷与体肤的灼烧,让我的怒火油然而生。
“啪”的有一鞭,我才发现自己前世奋战千百修罗士兵的神力早已不见了踪影。我看了一眼负责押解的黑无常,慢慢地下了头。
簇拥我的群鬼,个个相状惨烈。哀鸣声,幽叹声,皮鞭声,远远的离开去,向着无尽的蓝色,缓缓的飘散。
前方隐约一条长带横贯左右,沉沉的绿色,伸展在淡蓝的世界中,醒目,逼人。那一股股的寒气,那一阵阵的畏惧,便引着我要远远逃离,可人群,鬼群,还在驱赶下向前飘着。
腥臭,冲天的腥气刺鼻,原来那碧绿的是条大河,滚滚而流。
站在河边,我只想呕吐,那种恶心的感觉是即使茹毛饮血也不及的。黏稠的河水翻滚着。随着一阵阵的浪花,河里便会涌出无数骷髅,无不奋力向上跃,却又渐渐沉入如沼的水底。
碧绿的光泽映绿了无数绝望、沉沦的眼睛,空洞的一双双眼窝中,深含着不甘,双手挥舞着任由身体下沉,溺入水中便连再见这片淡蓝的机会也没有了。
哀怨,不,不只是哀怨,千万的身躯在这一沉一浮间的yu望,不甘,汇聚的不只只是哀怨,更是冲天的暴厉之气,将这河,将这河上的天,装饰成了翡翠的颜色,泛着光芒。
这时,白无常手中皮鞭擎空而响,清脆而悠远,宽广的大河中,不知从何处荡来一只小舟,一位白发老汉,手摇浆橹,在万千沉浮间,自在的摆了过来。
白无常指着河边界碑,声音尖厉、撕心裂肺般,说道:“这里便是冥河,又称忘川水,河水化时人鲜血而成,你们看那一沉一浮间,人间又有无数英雄、凡夫一生一死,所以这六道轮回仅凭因缘,不必太过计较生前名利,只要你们放淡心中的前世恩怨,便乘着小舟过岸去投胎吧。”
话音一落,身边的群鬼立时涌向扁舟,那老汉也不阻挡,只笑笑说:“不急,不急,不过投胎而已,只在一沉一浮之际,急个什么呢?舟小可容天地,河宽不过一念。慢慢来,慢慢来。”
我最后登上小舟,那老人,捋了捋胡须上下打量了我,“这舟只容鬼魅。”我未语,笑了笑,他也笑了笑,便撑橹开船。
船至河中心,一个大浪掀来,站在船边的几个人便被卷了出去,坠入那一片粘稠中,未及一言,便没了头顶,又没了手臂。
一声长叹,老汉便唱道:“滚滚浮云几万魂,潮起潮落没风尘,冥河无数飘零一声长叹,老汉便唱道:“滚滚浮云几万魂,潮起潮落没风尘,冥河无数飘零血,再涌轩波赴沉沦。”
又转过头,对我说:“公子,这舟载不动了。”其他魂魄一听此话全都直直逼望着我。
“你让我跳下去?开玩笑吧。”我看着船渐渐的在下沉,心中也有些犹豫,一旦众鬼扑上来,我该如何。
“有时,一个人可度万人,有时一个人可度数人。”他静静的坐在船头,任这风浪中的一叶苇,渐渐下降。
我思量着,明白了些,又有些糊涂。
“有些舍不得阿云,如果你见到了她,帮我转告她,我不能再等她了。代我说声对不起,谢了。”说完纵身跳入冥河的绿色洪流中。
在这一跃中,周身变得轻松了,原有的寒意与恐惧都在心中一扫而光,仿若这里不再是鬼界,这里不再是忧伤的冥河,这里是无限祥和的莲池,而我便是那莲叶上一滴透明的泪。
“嗬嗬,无色,这冥河也容不得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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