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无行倚树而坐,仰首向天,全神贯注。
他凝视的并非天色,而是挂在鹿皮酒袋袋口的,一颗垂垂欲滴的,淡红色的酒珠。
象珍珠一样柔和圆润,淡淡的,流动着胭脂般的醉人颜彩,越聚越浓,越凝越重,一片微风拂过,于恋恋不舍中怅然滴落。
这已是酒囊中的最后一滴酒。
荆无行闭上双眼,将它小心翼翼地含在口里,在唇齿间一阵游动之后,才用舌尖裹起,缓缓地滑入喉中。
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慢慢睁开淡红色的双眼,望着手中犹自高举的鹿皮酒囊。
将它从林中捡回来时,里面就只剩下一些还未撒净的残浊酒液。
只是,这些曾被他评价为不含一丝酒味的劣质水酒,却转眼间身价百倍。那一刻,在荆无行的眼中,它们的价值已与九天之上的琼浆玉液一般无二。
然而,残液毕竟少得可怜。
在荆无行用内劲将囊中最后一滴酒珠逼出的一刻,他明白,接下来的时间将会是一段难熬的等待。
二哥去林中查探已有一段时间,到现在还没有传出半点消息,莫非是有什么发现么?
眉头一皱,又随即舒展开来。
脑海中浮起了独孤晚枫离开时的眼神。
冷冽、坚定、犀利、自信、孤傲,还有一些则是他看不明白,但却不想去弄明白的东西。
虽然,有的时候真的有些不明白这个二哥。
不过,这样的独孤晚枫,相信面对任何情况都可以应付自如。
思绪从幽深阴翳的密林中收了回来,荆无行摇了摇空空如也的鹿皮酒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已经变成一个每日无酒不欢的酒鬼了。记得小时候还曾偎在母亲怀中发誓,自己长大以后滴酒不沾,绝对不会成为象父亲一样的酒鬼。
荆无行自嘲地笑了笑,明亮的眼中罕见地闪过了一丝黯然。
可惜,未来的事情,又有谁能够预料呢?
轻轻放下酒囊,露出了一直躲在其后的蒸蒸红日,白皙的圆脸上随之泛起薄薄的晕光。
寒风吹起,束在额间的紫带随风独舞,荆无行的目光投向远方崎岖蜿蜒,没有人踪的荒凉山路。
好不喜欢这种感觉!
没有人声,也没有酒香。
世上仿佛又只剩下了自己孤单一人。
这讨厌的感觉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起一些他认为早已淡忘的往事,一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星碎片断。
猛地甩了甩头,荆无行探手解下身上的背囊,横放膝头,缓缓打开。
里面别无他物,只有一杆业已分成两截的乌黑长枪。
“锵!”。
一声轻响。
也未见荆无行有何动作,手上分作两段的长枪已如同魔幻般地合而为一。
熟悉的冰冷感觉再一次从枪身上传到手心,刺激着体内的每一根神经,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枪名“夺魂”,重八十四斤。
全长七尺六寸,通体皆为罕见的黑云铁所铸。线条简约流畅,凝重坚实,散发着幽幽的光泽。浑圆光滑的枪身,九条栩栩如生的青龙细纹首尾相接盘于其上。枪头为七寸,刃分六棱,锋如毫尖。刃部磨痕呈螺旋状,纹理幽眇细腻,来去毫无交错。那近乎完美的流线在红樱的陪衬下肆意地张扬着它的穿透和锋利。更使人惊奇的却是枪头每个棱面都刻有一只紫色的魔眼,仔细看去魔眼之间竟是面面不同,神色具异。或喜或悲,或恐或惊,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在昳阳下溢出荡人心魄的诡秘气息。
有力的双手轻抚着枪身,一股暖流在胸中流淌。
这世上,只有“夺魂”才能帮助自己驱散这种烦人的心绪。
衫叶在寒风中飘摇作响,荆无行仰天而望,但见万里长空,云洁天高遥阔无际,使人不觉神清心旷,万虑皆忘。
大哥曾说,等待也可以是一种享受。
看来的确是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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