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西南的显德门,城墙内外、城头上下轰隆声不断,青烟四起,碎片、石子和气浪四处飞溅,落到城墙外的霹雳弹倒是纷纷炸空了,落在城头和城墙内的霹雳弹却是一炸一个准。
城头的守军自然相当密集,他们现在或许学会了怎么躲铳子,但是落在他们头顶与身后的霹雳弹爆炸却难以躲避,破片与气浪的杀伤或许不够致命,然而前者划破甲胄之后的割伤是确确实实的,后者尽管还不至于将人掀到城下,将人狠狠地闷一下却是必然。.
至于城墙内的那些抛石机砲手们,他们原本一无所惧,周军的炮弹根本就打不到他们,抛石机投掷的石弹固然可以绕过城墙,几斤重的零散弹丸伤人却是要全凭运气,但是现在落到他们头顶、身边的却是霹雳弹,这绝非耶律和里以下所能想到。
听着身周响个不停的爆炸声和麾下士卒的惨叫哭号,耶律和里脸上一片苍白,趴在城楼上死死地盯着城外那些周军的抛石机,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气得,亦或是二者兼有,两手则狠命地抠住城楼栏杆,手指已经抠入了木质,指关节绷得紧紧的。
原来,周军的霹雳弹还可以这样用……
难怪他们有恃无恐,难怪他们敢于用抛石机对抛石机!
耶律和里很想命令汉儿军的砲手们撤入城内,避开周军霹雳弹的轰击,但是他不能。逃避或许可以保存砲手的性命,抛石机或许并不会被霹雳弹破坏,但是己方抛石机避战的结果只能迎来周军毫无顾忌的扑城。
耶律和里很想命令全军出击,让那些渤海军、汉儿军以血肉之躯冲开周军火铳兵的阻挠,冲到城外去破坏周军的抛石机,去结束这场无尽的弹雨,但是他不能。且不说搬开封堵显德门的土石需要时间,且不说在敌前大开城门有可能招致敌军乘虚而入。对于自己麾下的这些步军是否有能力突破周军火铳兵的铳子封锁,耶律和里可是毫无把握,渤海军、汉儿军出城的结果多半是单纯的送死。
兵不如人。器不如人……早已注定了本方被敌军牢牢地压制住,意气用事根本就是徒劳的,仅有的胜机或者说生存希望就只有这座城池和城内的契丹精骑了——有城防的庇佑,渤海军、汉儿军的伤亡总不会像野战那般惨烈。周军的进攻总不会那么自如,而城外敌军明显缺乏马军,这一点更是让耶律和里心头的希望之火始终不灭。
目前这样明显一边倒的伤亡仍然能够忍受,面对从周军真正泼来的铳子和霹雳弹,耶律和里及其麾下能够做的就只有忍。
忍受着无解的伤亡。忍受着身周不断响起的爆炸声,忍……一直忍到从大顺门迂回出击的耶律涸所率轻骑包抄到位,只有几十个斥候骑兵的周军显然不可能以骑对骑驱逐那两千精骑,只要耶律涸能够绕过周人的步军阵线抄击其大炮和抛石机部队,那就是成功。
眼下这样干挨打的伤亡,必须要能换回周军火炮与抛石机部队的覆亡方能值当。
“啊!”
“哎呦”
“受不了了!”
耶律和里心头滴血地忍着,他的麾下则是不断失血地忍着。随着周军那些霹雳弹劈头盖脑地砸过来,藏在城墙里面的抛石机同样面临弹雨肆虐。砲手们再不能安逸地装弹发砲。然则耶律和里没有下令他们停止砲击,大鸾河也没有下令他们停止砲击,他们就必须在战位上干挺着,可是绕过城墙落下来的霹雳弹是实实在在的,在身遭发生的爆炸是实实在在的,爆炸的破片与气浪对无甲的砲手们是伤害更是实实在在的。
啪的一声。有几枚特别硕大的弹丸没有当空爆炸,却在落地之后当场碎裂。那碎裂的声音让人联想到陶罐而不是霹雳弹,黑乎乎的液体飞溅出来。泼得一地都是——城头上、垛口上、城墙脚下……还有抛石机的机架上。
“这黑乎乎的是甚?”
“看着像油……”
“臭烘烘的黑油!”
“不好是猛火油!周人要用火攻!”
“快去取水来!”
“憨大!油脂着火不能用水灭,要用沙土!”
一批猛火油罐的落地碎裂给守军带来了一阵骚动。
猛火油这种独门兵器毕竟不是人人都见识过,其产地除了延绥地区之外就只能由南洋诸国进贡或者购买,原产的需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炼制过程,海贸购买的则比较昂贵,进贡的则被限制了来源和数量,可不是说有就有的,东南地区水战多且与南洋诸国海贸关系密切,这猛火油就见得多也用得多,到了辽军这里,攻守城见识猛火油的机会就已经很少了,甚至听闻的机会都不会很多。
不过终究有人听说过猛火油的特性,见到碎裂的陶罐中那黑乎乎的液体往外一泼,瞅着就不像寻常守城所用只能加热烫人而难以点燃的杂油,看着那黑乎乎黏稠的样子,闻着臭烘烘的气味,终于想起来当年南唐送给太祖皇帝的那批猛火油。
知道猛火油之名的老卒或者世家子,自然也就知道猛火油的威猛,听到有颟邗之辈居然想着取水来对付周军可能的火攻,当下连忙大声呵斥起来。开玩笑么,尽管他们本人都没有见到过用猛火油进行火攻的战争场面,却也听军中老卒或者家中长辈绘声绘色地吹嘘过,这种油一旦被点燃了,想用水来扑灭?那真的是无异于抱薪救火!据说水战中的猛火油是可以漂在江面上燃烧的……
然则时间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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