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幼小的自己追逐着蟋蟀,用双手猛地按到地上去扑。可是蟋蟀异常敏捷,总是在我扑过去的刹那,猛地一蹬腿,一下子又蹦出去老远。
“世宁,小心点哦,不要扑断了它的腿哦!”父亲在身后大声地叫着。
蟋蟀是相当敏捷,但又相当脆弱的昆虫。它们的后腿粗壮,弹跳有力,可是那大腿又很容易从身体脱落,让它们变成软弱无力的“跛子”。
虽然明明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梦,可是在我的心底,依然是泛起了淡淡的温暖和幸福。
确实是不一样啊,重阳节。在这个与亲人团聚的日子,我也有幸在梦中见到了自己最为思念的人。
这样的场景我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这是我小时候常常出现的一个场景。家族的建筑群之间有许多个大大小小的花园,花园中四处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盆。每到这个季节,我们的一项重要的娱乐活动,就是翻开一个个的花盆,捕捉从里面蹦出来的蟋蟀。
是的,就是这个时间吧——寒露,蟋蟀叫得最响的时候,就仿佛最后的疯狂。古人也是在这个时节斗蟋蟀的,寒露过后,差不多就进入了初冬,天气寒冷,蟋蟀也就开始蛰伏和沉寂,留给我们一个无声和寂寞的冬天。
现在想来,父亲虽然是作为一个“保护者”而存在,却并没有显示出悲天悯地的胸怀。他看上去跟普通人一样,绝不是素食主义者,像斗蟋蟀这种“暴力残忍”的游戏也照玩不误。
像现在跳出的这只,颜色乌黑,翅膀有花纹,尾部只有两条须的,是我们要捕捉的对象——也就是雄性的蟋蟀。雌性的蟋蟀尾部有三条须,翅膀无花纹,是光滑的,而且体型要大一些。雌性的蟋蟀斗不了,无论如何撩拨都不动怒,也不会去咬,对于我们这些好事者来说就没什么价值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雌性的蟋蟀不像雌性的狮虎那么厉害能干,反倒真正有几分“女性”的平和婉约。
相反的,雄性的蟋蟀气性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否则,斗蟋蟀也不会从古时候起就成为人类寻找的一种乐子。
现代人们斗蟋蟀的少了,大概是因为电视电影的普及,内心深处那种对战斗和暴力、对于肾上腺素的渴望,都有影视中四处横溅的血浆来满足。过去没有影音的时候,斗蟋蟀也算得上一种迷你的“斗兽场”。
这种游戏有一些残酷,不过,蟋蟀倒是很少因为咬斗而送命,斗败了的,往往也不纠缠,大多是狼狈逃窜,跳出打斗区域。
野生的蟋蟀,生命差不多只有一百天那么长,十月之后就会逐渐少见。从古时候起,秋天就是斗蟋蟀的季节,特别是在寒露这个节气,更是有斗蟋蟀的风俗活动。
据说,连“秋”这个汉字,在古代也正是蟋蟀的象形呢。
把两只雄性好斗的蟋蟀放在同一个狭小容器中,用草棍去撩拨它们的触须,很快它们就会被撩起熊熊怒火,不顾一切地撕咬在一起了。
战斗很快就能分出胜负,战胜的会发出响亮的鸣叫声,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
我连续扑了几次,都未能成功地捕获那只颜色油亮的蟋蟀。父亲把花盆原地放正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世宁啊,有没有发现,近来,蟋蟀好像也越来越少了呢。”
越来越少了吗?想想也是。随着我的成长,似乎也就绝少再去捕捉蟋蟀,玩这样子的游戏了。上一次斗蟋蟀是什么时候?距离现在又过了多久呢?
不仅仅是蟋蟀,世界变化得很快,很多少年时的记忆,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灭绝了。
并不是漫长的时间,就是这短短的十数年!
恍惚间,场景变幻,又似乎乘坐在什么上面,在天空中漫游。
梦境似乎忽然从怀旧片变成了科幻片。我的身体飞得越来越高,一直到无限的高,周围从白日变成了星空。我似乎身处浩瀚的星河,从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
一颗圆圆的星球出现在视域之中。
这幅画面,非常熟悉,在电视里、网络上、图册中、影院里,全都非常常见——这是从宇宙中俯瞰地球时的角度,常人根本无法亲身经历的视角。
我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真的是我们的家园吗?
地球,从宇宙看过去,难道不应该是一颗碧蓝色的,美丽的星球吗?
至少,我之前看到过的图片,都是那样子的。
可是现在,眼前这颗灰色的、残破不堪的星球是什么呢?
我可以看到那颗巨大的行星,却不能看清原本应该覆盖星球大部分面积的蓝色海水。视野里非常模糊,甚至星球的形状都不再是圆的。星球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烟雾,如同烧焦的战场,又像一颗不停变异的巨大病毒。
这到底是什么呢?
耳畔又一次传来父亲的声音:“世宁啊,有没有发现,近来,蟋蟀好像也越来越少了呢……”
蓦然惊觉,原来我正骑在一条白色巨龙的身上,在浩瀚的宇宙中绕着地球飞舞,就在这个视角,观察着我们日复一日生活的地方。
这个世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千疮百孔了呢?
确实,蟋蟀越来越少了,世界变化得太快,很多流传了千百年的东西,就在这短短的数十年时间里快速地绝迹。与人类世界快速的发展相对的,是更多东西无声无息的凋弊。
白龙载着我快速地游走,眼前场景突变,已经不再是宇宙空间,而是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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