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缓缓下车,须眉皆颤,东方已经渐白,映得赵桓头上白发如雪,才五十许的人,却如六七十岁的苍苍老翁,想来在南在北,亡国之主的日子当真不好过之至。
这一夜来更是大起大落,生死只在一线间,纵然赵桓对自家生死已经看得麻木,但只要随孛迭北上幽燕,此生若想再返开封,便只能在梦中了!
是以自出宣德门,赵桓一路上老泪纵横,却为虎狼之兵所挟,哪里有半点生路?
谁料才过大河,车驾未稳,便听得耳畔刀枪绞击声不绝。厮杀声惊天动地,那一霎,似又回到靖康年城破之前的时刻,惊惧之间竟然心魄动摇,喜惧交集,不过片刻之间,便已经明悟过来:岳家军在金人渡河一半的关键时刻,发动了空前规模的袭击,并成功地掌控了大河弱岸的局势,很快,自己所在的车驾四周,都围满了铁甲精骑,这可是大宋的好儿郎们!再也不是金国的蛮兵了!
赵桓晓得当时还在生死一线间,连伸头往外多看一眼都不敢,只能在车帘缝隙间往外偷觑,对这场厮杀的结果充满了期待,如幼时蒙父皇亲训,或者大婚之夜初见太子妃,心如撞鹿,不知是祸是福。
但形势终于慢慢明了,金人的嚎叫声渐渐稀疏并远去,周围听到的都是久违的大宋军令声,纵然偶有小规模的金人反击,妄图欺近车驾,也都旋即被强悍的岳家军精骑扑灭,再不能形成威胁。
待大事抵定,河边只闻水响,大军已经控制住河边的一切,再也听不到大队人马移动,赵桓止不住泪如泉涌:自己终于重回到大宋子民之间了!
听到杨再兴上前见驾的声音。赵桓在车内努力地止住老泪,拭干脸面,迎着清爽的河风掀帘而出,面前一位少年英雄,一位长须悍将拱手而立。不问可知,年长者必为杨再兴了。
岳家军将士见赵桓现身,高呼万岁之声响振大河两岸。赵桓也自心潮澎湃。这声音与前几日开封大殿上郦琼孤零零的声音形成如此鲜明的对比,在时隔三十多年后,终于能够听到治下子民地欢呼。赵桓深觉死而无憾。
木讷片刻之后,已经不再年少冲动的赵桓清醒过来,自己的一切都依赖于眼前这两位统军的将帅而存在,甚至在重归宋人之手后,还面对江南河北两位皇帝的尴尬局面,日后如何自处,一面得看眼前这两位将帅如何处置,二则还须看临安九弟地主意。说白了,生死亦操于他人手中,未必便比在金人手中安全多少!
当下赵桓振作精神,上前将杨再兴、岳霖双手一扶,颤声道:“两位卿家之功,极天极地,于朕有再造之功。此生能再返国朝。朕岂敢忘卿家之德?”
岳霖嘿然不知如何应对,杨再兴却沉声道:“陛下谬赞。此为臣子本份事矣,岂敢推却?请陛下安返车驾,江淮间一时未能平复,且至泽州暂驻,待大军北上,尽复河北,方择日还都,此间尚非平安所在,不可久留!”
赵桓一凛,晓得这话实在,金人在开封外围数百里内,还有强大的实力,不可轻视,若这万余兵马既要护驾,还要在金人治下攻城掠地,也实在不可想象。
当下御驾随军,急急赶往泽州。
原来孛迭虽秘密行事,却错在不该提前两天强扣李固渡所有商船。想这宋金之间,江河之上,所有500石以上大船,九成五以上都是晋城商号所有,其余100石至500石船只,晋城商号也拥有近半,孛迭只要略有渡河之举,纤毫皆逃不过晋城商号眼钱去,何况这等大规模的暴行?一日之间,情报便随鸽书飞入晋城。恰好岳霖训练新兵已毕,至泽州枢密行府缴令,杨再兴得书后,与岳霖一起分析,待看清强扣船只规模,不由得大骇:“不好,孛迭要将所部兵马尽数撤返!”
岳霖犹在梦中,不知所云,问道:“开封府金贼大减,于恢复大计有百利而无一害,叔叔为何以为不好?”
杨再兴摇摇头:“若是按眼下江淮间形势,开封有多少金人其实无妨,但金德帝在开封,却是孛迭地重任,若是金人尽数北撤,可会把圣上交给汉军掌握?”
岳霖一愣,旋即明白:“是了,必不会将圣上交与郦琼——不好!孛迭要押圣上北归!”
当下哪里还用得着细商?李固渡所在河北偌大一片地方,泽州府是最大地力量所在,杨再兴不敢有任何保留,将泽州府所有骑军尽数带上,连马车能够装载的步军也带了数千,这才凑足一万五千之数,连夜赶往渡口以北,先将所有金人肃清,再小心潜伏,与船上水手船工暗通消息,特别留赵桓车驾所在的船只。
金人大举渡河之际,岳家军隐忍不发,直至赵桓车驾已经上了岸,船工们发出信号,这才大军一拥而上,转眼将小股先期过河地金军淹没,以雷殛之速将赵桓抢在手中,并牢守河岸阵地,将一拔拔过河的金人尽数击溃,直至无人能够威胁到御驾的安全为止。
待一切安定下来,赵桓与柔福在泽州枢密行府见面大,杨再兴吩咐众人将枢密行府立即改造为简陋的行宫,自家却搬至泽州府衙与洪皓合署办公。杨府家小也搬回原处,二千多岳家军精锐充当临时羽林卫,将泽州行宫严密守护起来。数日之间,泽州府惊天动地,百姓固然笑逐颜开,一众文武也心情大畅,但杨再兴却与洪皓急得拈断大把胡须,将枢密行府重要人员叫到一处,共商大计。
如何安置赵桓还不至于让杨再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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