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坐上了豪华的宾士车,在同系学生诧异惊羡的眼光中从容而去。我知道,从此关于我的传言又会多出一项,他们一直怀疑猜测我自北京回来后变得不再数饭票过日子的原因,这辆宾士车无疑是他们推想的又一力证,或许他们早就认为我被某个有钱人包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这恰好成了一个契机。无所谓,反正关于我的谣言已很多,不在乎多这一项。
那个老年人见到我的同时蹙了一下眉,像是被蝎子唤起了上次被蛰到的记忆。不过很可惜,我不是天蝎座的,相反,我出生在阳光存在时间最长的夏至日。巨蟹座的母性慈爱倒是丝毫不属于我,不过敏感细腻倒与我沾些边。安妮宝贝说,巨蟹座有一半是阴暗的,或许我恰是其中之一。
我不喜欢你,是你父亲骗走了我的女儿。
我皱眉,立即知道了他是我那身分尊贵的外祖父。
我也不喜欢你,是你的女儿把我带到这肮脏的世界来,并带给我罪孽。如果你没有生下女儿,就不会造成你我今日彼此讨厌的情绪。
他盯了我一阵,我不觉得有回视他的必要,猜想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利用。对了,我很像死去的那个女人。
他突然长叹一口气,以一种苍老的声音颤抖的问,掬心,她后来好吗?掬心,是我母亲的名字。或许眼前这个男人曾把她当作掬在手心的宝贝吧。但这个名字并没给她带来一点好运气,反而成为一个没有一个人记得并默默死去的女子。
她,只不过成为一个没有感情填补黑洞的绝望女人,她得不到爱也不想付出任何东西给别人,除了恨。她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她得不到男人的爱延续生命,就不得不死去。
他转身踱到窗口看向窗外漆黑的世界,很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径自坐在桌前,大吃桌上的山珍,不带一丝一毫的欢愉或者悲伤。那个男人,或者那个早在十年前死去的女人,都与我没有关系,虽然他支付了我十年来的生活费,那个女人给我留了一个单元房,虽然他们都曾经带给过我痛苦,但这一切总会模糊不见的。
你不愿意和我回去。他的语气里没有温度,即使我愿意,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多了副筷子而已,十年前他的女儿把我当作家具,他也不过是如此吧。
不,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我说。我想除了这些以外,我还可以说些别的什么,但,我没有开口。这个男人有钱有势,可除了钱,他应该没办法再给我其他东西。即使我不回去,该得到的钱,我还是会得到-----如果他愿意支付的话。
他皱着眉头看我身上的穿着,散乱蓬松的头发用黑色的橡胶皮筋在脑后束成一束,洗的发白的牛仔裤,灰色宽大的呢绒大衣,一双nike鞋是全身上下最上当次的东西,却已被刮出几道硬伤,没有首饰,没有化妆品,没有皮包,甚至连课本都是用超市方便袋装的。
我露出无害的牙齿,叫服务员包好一瓶上好的白兰地,装进袋里,冲那个男人道辞,轻快的走回宿舍。
我的乖戾引起宿舍其他人的反感,这是必然的。为了不让她们讨厌也不再让自己受束缚,我搬进了两人间的宿舍,贝贝也从家里搬进了我们共同的公寓。生活变的更加自由和无束。我和贝贝依旧各过各的,偶尔一起逛逛街,或是在寒冷的时候,相拥入眠再或者共同饮入白兰地。
有时候在图书馆里翻看艺术,或者哲学,图书馆里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是属于我的,靠近窗户,窗外有棵槐树,打开窗子,有扑鼻的槐花香让我想起那段用槐花果腹的童年,有时就在那里发呆,一愣就是一天工夫。或者,呆在一排派高大的书架之间,察看一本本书背、书名、作者、出版社、价钱、哪年第一版印刷,这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就像在了解一瓶酒的历史一样,可以忘却现实,暂留时空。
有时候坐在广场上的阴凉处看孩子们踢足球,或者打篮球,阳光从树缝间洒落在身体上,在皮肤间跳跃,耳朵里传来男孩子们的呼喊声,那是来自力量和阳光的声音,他们表现出的快乐,偶尔会感染我的情绪。或者是赤着脚在胶皮跑道上跑步,一圈又一圈,直至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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