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你们别再讲这些瘆人的事啦,吓着俺孩子啦!”外婆搂紧柳烨,对坐在过道那边的男人埋怨道。男人咧着嘴笑笑,露出一口黄牙,他的眼角上黏着几粒没擦净的猫屎(眼屎)。见外婆埋怨他,他感到没趣,脸扭向窗外,唱起电影《铁道游击队》插曲,“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
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爬上飞快的火车/像骑上奔驰的骏马/车站和铁道线上/是我们杀敌的好战场……”
“唉,你们别说,这****的长得歪瓜裂枣的,唱歌还真俏巴呢!”不知谁说了句。
柳烨也好奇地坐直身子,隔着外婆悄悄地打量那个男人,那男人的声音浑厚圆润,抑扬顿挫,包含深情,仿佛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柳烨清楚地记得那个男人的存在打破这一路行程的单调和乏味。
下了车,她们在车站附近的商店买了点醒。什么桃酥,绿豆糕,小金丝和饼干之类的。因为商城的点醒是远近闻名的,俗称“商城的吃家”。也就是说想吃美味还是要到商城来啊。每家两包。点醒是用土灰色的麻油纸包着,包成四四方方的样子,上面覆盖着一片四方的彩色亮纸。然后用土灰色的细纸绳扎紧。外婆要了不同品种的十包点醒。用一个大布袋子装着。柳烨心里惴惴地跟在外婆身后。
她们沿着正街,又拐了两个小巷,边走边打听着找到外公的四哥家。
棕红色的木门前,一张藤椅上坐着个老头,老头上穿半截袖的白汗衫,下着个齐膝的深蓝色短裤,他的两手环抱着右腿,右腿蜷缩着放在藤椅上,左腿搭在地上,两眼微闭着,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
外婆一见老头,惊喜地说,“找到了,就在这呢。”
老头睁开眼睛,愣愣地看她们,“四哥,是我啊!”
“八妹啊!”老头慌忙站起。
“快,柳烨,快喊四姥爷。”柳烨怯怯地喊了声“四姥爷好!”
她看到四姥爷长得很像外公,那种陌生感很快消失啦。
这时,从屋里颠颠地走出个老太太,她先是眯着眼迟疑地看着她们,然后惊喜地上前抱住外婆,激动地喊道,“八妹,真是你啊!我的老天爷,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啊!”
她又拽过柳烨,“来让我看看,这小外孙女这么大了啊!看,孩子长得多疼人啊!”
“都是的,今年都考初中啦。考了全公社第二名呢!”
“呦呦,还怪争气呢,这孩子!”他们边说边走进屋。
四姥打来温水让她们洗脸,四姥爷给她们倒茶,四姥又慌着拿来蒲叶扇子坐在外婆和柳烨旁边给她们扇扇子。扇扇子的时候,四姥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一会在柳烨后背加劲地猛扇两把,一会又在外婆后背加劲地猛扇两把。
外婆过意不去地说,“四姐,来,我来自己扇。”说着就要抢扇子。
四姥一下把扇子藏在背后,“他八妹,你客气啥呢,都自家人!”说着,又加快了扇扇子的速度。
外婆从布袋里拿出两包点醒,他们就着点醒,喝着茶,柳烨至今记得那种滋味别提有多棒啦!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在热热闹闹,浓浓的亲情中度过的。柳烨朦胧地记得,到每家去,亲戚们都热情得让你透不过气来。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是几十道菜,那种丰盛彼时萧条的饭店是做不出来的。
柳烨记得其中外公二姐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称为表舅的,将近五十岁,住进了精神病院。大人们谈话时,她隐约地听到,那个表舅以前是本县法院院长。一次判案,把一个杀人犯判了死刑,在宣判后,执行枪决时,那个走向刑场的杀人犯扭头大声喊了一声表舅的名字,表舅正低头看宣判书,没在意就答应了。没想到就在那个杀人犯被枪决后不到半个月,表舅就开始精神恍惚,开始自说自话,夜里忽然从梦中惊悸大喊道,“不是俺杀的人啊,不是俺杀的人啊,你们判错啦,俺冤啊!”后来他经常在家里疯狂地摔东西,撕咬人。搞得屋里屋外一片狼藉。最后不得不被送进精神病院。
外公的二姐,在外公小时候是最疼外公的,也是抱外公最多的,没想到晚年因为儿子的病生活得很不好。
好在外公大哥的儿子、儿媳是他们家族的骄傲。特别是儿媳,作为一县之长,又是这家的长子长媳,很会来事。她自己的公公婆婆不在人世啦,她对待活着的这些婆家的长辈是很尊敬,很孝顺的,这个家族有什么事都要找她商量。虽然大舅也是这个县某公社的书记,但毕竟是妻子的下级,这无形中对妻子就有了分畏惧。外婆这天刚到,家族的人就把消息传给了县长大妗,她晚上在开完会之后,挨黑赶到四姥家来看外婆和柳烨。
临走时,她拉着柳烨的手对外婆说,“八婶,书槐在公社,今天赶不回来,你多住几天,他隔天就来看你。要不,你和小烨去俺家住吧。”
还没等外婆说话,四姥就抢着说,“不啦,不啦,你们忙吧,就住这,俺们老姊妹这么多年没见啦,要好好唠唠家常呢!”
县长大妗骑着自行车走啦。
柳烨好奇地问外婆,“大妗咋不坐吉普车呢?她是好大的官啊!”
“这孩子,这么小,懂什么官不官的啊。她这又不是工作,来家看俺们,坐什么车啊!”
三天后,大妗又陪着大舅来看她们,还给外公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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