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草很快燃烧殆尽。他将烟头在泥土中彻底拄熄,然后站起来,拍打几下因为蹲坐太久发酸发麻的双腿,朝不远处家的方向归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川就起床了。他手脚麻利地将家里做了个大扫除,又把换下来的被单床罩丢进年初陈爱国刚买的双缸洗衣机里,转过头闲不住,挑了水去菜地浇水,里里外外忙下来,衣服也差不多洗完,这时候李秋萍也起床了,不安地到处转着看。她也做清洁,但是身体太差,通常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不要做了,好热哟。”李秋萍怯生生地叫陈川,想了想又问他:“吃早饭没有啊?”
“没有。”陈川老老实实地说,取了门板后头挂着毛巾挂在脖子上,临去院子里洗脸之前扭头跟李秋萍要求:“我要吃妈你摊的葱花饼!里头要放鸡蛋!”
李秋萍立刻感到巨大的幸福和巨大的责任扑面而来,让她的表情一下就变得严肃起来。她赶紧去鸡窝里捡了新鲜的鸡蛋,又几步走到院子里,扯了几根种在破搪瓷盆里的火葱,然后回了厨房,先在菜板上哆哆几下把火葱切成碎末,又娴熟地舀了面粉,打进鸡蛋,加水加盐加糖,最后洒点五香粉,胡椒粉和味精,全部调料和面粉鸡蛋搅匀了先放在边上。
她往炉灶里丢了一把干竹柴,里头一直留着的火种慢慢烧稳,这才添了干柴,起身把小灶眼上的水壶提走,支了一口平底锅,拿了菜油缸子往里倒了点油。
菜油加热所特有的味道顺着厨房打开的窗户飘了出来,青色烟雾在光线中悠然飘荡,油烟味之后,食物的味道加入进来,面粉的清香,鸡蛋的甜香,火葱的辛香,在滚烫的热油里混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在这一刻,李秋萍不是那个病弱多年的女人,也不是那个在亲戚朋友嘴巴里怯懦无用,只会给陈川父子拖后腿的女人。她在厨房里操持锅碗瓢盆,就像一个王——重新成为了一个母亲。
很多年以后陈川还和朋友谈起过母亲做的饼:“……她做其他菜都不舍得放油,就只有煎葱花鸡蛋饼,一定要放足了油,说这样煎出来的饼不干,吃到嘴里又香又脆。她很看不上烙饼一类,说这只能填个肚子,说北方人不会做菜,糟蹋了好面粉。她的手艺,做其他菜只能说平常,但只有煎饼,我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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