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诒胆子小这个毛病还是没改,她盯着那三根银针看了半晌也不敢伸手去取,急的直问梅荨该怎么办,梅荨却已经阖眼倒在了她的怀里,身子冷的都令曾诒产生了一种错觉,这抱在怀里的怎么越来越来像是一具尸骸。她像是被鬼驱使着似得伸出右手搁在了梅荨的鼻下,鼻息……好像没了。
“小珏?!”曾诒惊恐万分,抱着梅荨痛哭起来,好在这时候程霂已经拉得骨头快要散架的御医回来了,见到这个状况,忙让御医先去瞧瞧梅荨。
这位御医已过了花甲之年,在太医院的十三科里专肄大方科,上回梅荨中了mí_yào被李砚云带回府里治疗的时候请的就是这位老御医。这老御医虽然已老态龙钟,但一听梅荨这个名字,立刻就伸出手使劲儿摆了摆。梅荨这个人,他印象极为深刻,从医四十多载,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人,体内脉象自相冲撞,自相矛盾,就好像是强行将一缕魂魄安插进了一具尸体里,内中没有正常人的生命体征,外在却又能跟正常人一样说话谈笑,这才是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程霂也实在担心王爷的安危,见老御医这副模样,也只好请他进去先替荣王诊治,自己则进了密道去唤栊晴。
栊晴还在密道里无聊的数着从油绢伞上滴落的雨珠,在她自己也不记得数到多少的时候,石门“轰隆”一声打开了,她兴奋的跳了起来,准备拉着荨姐姐回家吃饭的时候,却猛然发觉荨姐姐并未如约而至。
栊晴站在门口呆了一瞬,脸上的笑靥刹那枯萎,板起脸道:“我家姐姐呢?”
程霂顿了片刻,声音有些低沉:“她好像……不大好,你过去……”
话还未完,栊晴已经飓风似的闪了出去,身法快的近乎诡谲,令程霂不由大吃了一惊。他是个武痴,剑法在京城皇亲卫队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过他是官府侍卫,并未与江湖上的高手过过招,所以并不知在自己江湖中排名如何,也不知江湖中竟然还有这等诡异身法,让他着实开了一方眼界。
不过,眼下他也没心思思考什么武学造诣,只愣了片刻的功夫,便回身出了密道,他堪堪准备摁下密室门上的机关时,忽的眼前一花,周身有阴冷之风拂过,再抬眸寻索时,栊晴已经背着梅荨消失在了密道尽头。
程霂的身上很有阳刚之气,性子洒脱,恩怨分明,眼下见栊晴这般心急如焚的模样,再想起老御医摇头摆手,俨然一副“准备后事”的神情时,他也不由微微摇了摇头,随后摁下机关,走到左侧那间屋子,关上支摘窗,再细心的掩上两道槅扇门后,便去了荣王的屋子。
屋子里苏珏的画像是荣王生病前绘的,一直画了四日四夜,直到笔断墨竭方停下,后来他便大病了一场。这段时日他一直都在上房养病,侧王妃也是没日没夜,寸步不移的守着,前些日子皇后在时,他还勉强喝半碗汤,昨儿皇后掌灯时分回了宫,他就开始喝酒,拦也拦不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他瞅着程霂不在,便支开曾诒,让她去后厨给他熬碗山药粥,自己却冒雨跑来了思卿庭。后来程霂带梅荨到了密室,回上房去询问王爷的意思时,却见侧王妃急着说“荣王不见了”,二人才慌慌张张跑来这里寻他。
程霂到荣王屋子时,老御医还坐在床前的玫瑰椅上,替王爷把着脉,身子一动不动,眼珠子一错不错,看起来好像睡着了一般。
侧王妃与程霂却是焦急难耐,正要开口询问,老御医忽然抬手摸了摸颔下飘白的胡子,一面将脉枕慢之又慢地搁回药箱,一面慢吞吞地道:“王爷已无大碍,王妃大可放心,只是身子有些虚,这段时日还要卧床好好养养”,说着,又起身执了一礼,“卑职告退。”
“胡太医,不用开药方子么”?侧王妃疑道。
老御医又缓缓捋了捋胡子:“王爷只是淋了雨,受了些风寒,熬碗姜汤驱驱寒吧。”
“那先前的药……”侧王妃又补问了一句。
“经过卑职的调理,王爷的病已经痊愈了,先前的药自然也不用再服用了,王妃尽管放心吧,王爷没事了,卑职告退”,说着,便转身往屋外走,心中却暗自思忖着,也不知是哪位大罗神仙赐的灵丹妙药,简直是华佗再世嘛,自己又不知药方子,怎么敢胡乱开药,万一药性冲突,王爷一命呜呼,那自己太医院第一御医的头衔还要不要。
程霂忙提起药箱,又送着老御医回府了。
荣王府这厢算是暂时平静下来了,可梅府却乱成了一锅粥。
栊晴一口气便把梅荨背回了栖雪居,来不及给她擦拭,换上干净衣裳,就把蔺勖捉了过去,让他赶紧诊治,还放了狠话,说要是救不醒荨姐姐,她就要踏平蔺府。
蔺勖见栊晴这副模样,便知道情况不妙,也没听清楚栊晴在耳边聒噪什么,就抢进屋子,捉起梅荨的手,搭了三根手指上去,脸色却登时一沉,他忙又伸手去探了探她的脖颈,已经完全探不到脉搏了。若是一般的郎中,肯定是一面摇着头,一面说着“准备后事”的话,可蔺勖是知道梅荨用了三关封穴法的,知道这三根银针的独到用处。他眉头一紧,撸起梅荨右臂上的衣袖,准备取出其中的一根时,栊晴却迅速的伸出手,狠狠箍住了他的手腕,手劲儿大的,几乎要把腕骨给捏碎了。
栊晴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他,两道目光像冰过一般,眸子里尽是杀意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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