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向台上,波澜不惊地道:“怎么样”?不知怎的,他的嗓子有些嘶哑。
闲庭雨梨中虽然摩肩接踵,但周遭却安静的很,只有穿云裂石的歌乐声,那番子眼中的精光朝愣迷的人川扫了一眼,凑过去附耳道:“高大人,那个小厮说,当时他吓得尿裤子,完全没有印象,不过他见到那名黑衣人手腕上戴着一只金镯子,与那天晚上舞青霓手上的那只很像,抓来的乞丐也说眉目间有几分像,但他实在记不清了,那时候是夜里,又蒙着面,不过黑衣人说了话,他确定一定是个女子。”
那个乞丐就是前几日锦衣卫在城中大肆搜捕抓到的,因工部尚书之子钱通宝死的当晚,他曾被一个黑衣人赏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让他假扮钱府小厮,给钱通宝报信,说他父亲已知他在花/楼里,正在家中大发雷霆。
跟着钱通宝来园子的一个小厮没有被杀死,他告诉高湛有人冒充钱府小厮前来假传口信,而这个乞丐平素的活动地盘就在沁春园一带,他还常穿着这件下人的衣裳到城中各个酒楼里吃霸王餐,这才让高湛找到了线索。
倾国倾城,还是长袖善舞?
高湛冷冽的目光投注在她霓虹的袖子上头,似仙子的惊鸿一瞥,可他脑海中却浮现出了舞青霓脸上滑落的那颗泪,好像砸在了他的心头。
一声鹤唳,曲乐阑珊。
看着渐次落下的锦帷,他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台下静了半晌后,方才鼓舞起来。
后来的歌舞中,闲庭雨梨才活跃起来。
台前不知是京城哪家的贵公子,一面吃着茶,一面道:“为了今晚,各地的富庶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高价订下场中的位子了,呵呵,此生能看上舞青霓这支霓裳羽衣舞,死亦无憾。”
坐在他身傍另一个年轻公子笑道:“江南富庶来的最多,不过,巨贾梅家却没有来。”
“呵呵,如今沂王在苏州,他们梅家又怎会来京城,更何况……”
“更何况,梅家要是攀附上了沂王,那以后每年的闲庭雨梨都少不了他们梅家的位置。”
“京中早已有消息说沂王离京之前,去了李府拜访梅荨,后来他到了苏州,梅家是尽心竭力的伺候,当中之意,已是不言而喻了。”
“最近皇上废嫡立庶的传闻可是尘嚣尘上呀,荣王竟然还在府中假称卧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陪如夫人,呵呵……”
“一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说好听一些,这荣王是儒雅贤德,说难听一些,就是懦弱不争……”
一旁,握着玉茄杯的手指已然泛白,后面的话他也听不真切了,只觉得他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被卖了,却还在替别人数钱。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荣王怆然一笑。
一只温暖的酥手覆上了他冰凉的指尖,侧王妃眼中充斥着歉然与疼意。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荣王提步离开了沁春园。
街道上愈发的冷清了,沿路上挂着的明角灯,颜色已然盘剥不清。
兜兜转转,不知怎么,又到了来过无数次的“荷殿风回”。
这里埋藏了太多的欢乐岁月,像深埋在他心中的一颗琥珀,纯净古老。
满池的白荷才露翠盖,在静谧的夜色中,暗香浮动。
是他眼花了么?
建在水中央的朱漆飞檐亭子里,竟然有一抹青色的疏影。
小珏。这是他心头闪出的第一个念头。
没有丝毫迟疑,荣王紧步走了过去。
亭子里听到急促脚步声的身影回过头去。
怎么是她?
梅荨。
荣王的步子猛地停下,好像撞上了一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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