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楼的那间密室,原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最初刘掌柜准备挪用的时候,恰好碰上了舞青霓被抓的事,所以那天的杂物间只是粗粗被清理了一下,除了桌椅豆灯外,再无其他任何多余的饰物,倒是间名副其实的密室。
而自从梅荨搬到新园子,刘掌柜去密室转了一圈后,这间名副其实的密室就焕然变成了一间吃茶饮酒的小小雅室。
里侧靠墙的位子置着一盏立钎式莲花落地锡灯,温润的光晕漫在一旁的博古架上,映的搁在上头的玉石磁器全都亮晶晶的,使得密室增色不少。
对门的墙边,上头摆满了书册竹简,是为了防止梅荨在密室等的无聊,而为她特意准备的。
刘掌柜这一周全的布置,正中梅荨下怀,此刻,她就正坐在八仙桌旁,手执书卷静静阅览。
“咔擦”一声,门后的机括被开启,梅荨并没有被惊扰到,她轻轻阖上书册,把它搁在了南阳石桌面上,起身的时候,石门外已经挤进来一片亮光,荣王略躬身走了进来,“轰隆”一声,石门重新掩上,隔断了外界的喧扰。
梅荨欠身施礼。
荣王微笑道:“不必拘礼,这里又没有外人”,他坐到花梨木玫瑰椅上,“我素来随性惯了,不喜他人太过拘泥于礼节,这种私下的场合还是随意些好。”
“君臣之礼不可废,王爷将来是九五之尊,这君王气质的塑造便从礼仪上来,王爷切勿忽视”,梅荨在他对面落座。
荣王默了片刻,想起从前太子哥礼仪之周到繁复,他还曾经暗自庆幸过,谁承想,仅一年的时间,已是良田变古墓,他唇边带着一抹自嘲的笑:“你说的在理,我会慢慢学着去改变和适应的。”
梅荨从他晦涩的眸中读出了他的心思,她目光坚定:“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王爷既然已心系社稷黎民,就当收拾过往伤悲,昂然向前,如此,方不负逝者英灵,方能告慰这世上所有为你牵挂的心。”
梅荨眉线坚毅,好像这番话更像是在对她自己说。
荣王将目光锁在她的脸上,定定地看了良久,温和的眸中好像有什么在翻涌:“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思,你的眼睛为什么和她的这么像。”
梅荨不由得垂下了眸,辞气却掩饰的自然:“我是个谋士,揣摩他人的心思自然是我最擅长的。”
“你为何不问我她是谁,你不问是不是代表你知道我说的她是谁?”荣王蓦地起身,前倾着身子追问道。
梅荨的面孔堆着凌厉,字字冰冷:“王爷难道忘了我方才说的话了么?”
他的眸光一阵颤抖,僵了片刻,跌坐到玫瑰椅上,沉默良久,方喃喃自语道:“她是我一生的晴光,珍藏在我心里最深的地方,永远也不会死去。”
梅荨微扬起清瘦的下颌,仿佛这样看上去才不会显得悲伤:“侧王妃不是一直都陪在你的身边么?”
荣王的脸上有几分不安,像个失去了大人保护的孩子:“她好像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
“人总是会变,没有谁永远和从前一样,与其守着过去不放,倒不如敞开心扉接受现在的她,或许你会觉得她比以前更好”,梅荨的辞气恢复了先前的平淡,“王爷要是觉得今日不舒服,那正事我们就等下回再谈吧。”
明明还没有扯到正事上,梅荨却觉得已经有些疲惫了。
荣王敛容,辞气有些急切:“无妨,就现在说吧”,抛开梅荨谋士的身份不提,他竟是有些喜欢与她共处,“我或许是误会你了,你与我平素见到的那些巧伪趋利的阴谋小人不同。”
梅荨不由苦笑:“你难道真的以为我是来人间索命的阴魂么,栊晴是只孙猴子,那我好歹也是……呃……猪悟能就算了,白龙马总行吧,再不济,就算作猴子头上的紧箍也成。”梅荨故意说得轻松一些。
荣王展颜温笑,眸子里有晶光闪过。
“你看见花户送过去的那盆‘洞庭秋月’了?”梅荨收敛笑容问道。
“下朝回府后就看见了,摆在影壁前头,很醒目”,荣王眉目温和,“我回去换了衣裳就赶过来了。”
“侧王妃爱侍弄花草,以花卉作为暗号,最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梅荨起身,拿起搁在梅花式香几上的花剪,一面逐个的剪起落地锡灯上的银烛,一面道,“而且月季不分季节,常年开花,王爷以后只要看见有花户送来洞庭秋月,就表示我有事找王爷,若是你有事寻我,直接来这间密室就行,会有小厮来通报我的。”
“你想的周全”,方才没有注意,梅荨起身后,荣王才看见她搁在八仙桌上的一册书卷,他顺手拿起,看了一眼书名,念道,“陈淏子的《花镜》,你也喜欢栽植花木么?”
“侍养花木不单是为了怡情悦性,这君臣之道,驭人之术也都在其中”,梅荨躬身剪着下层的银烛,缓缓道,“花和人一样各有各的脾性,有的喜阴有的喜阳,有的喜水有的耐旱,有些花木搁在一齐,会两相排斥,有些搁在一齐则会互补共茂,有些需要精养,有些只要有土有水便可成活,花户想要种得一手好花就要熟稔每种花的习性,因材施教,如此才能收获满园芬芳。
君上想要获得海晏盛世,关键在于用人,而用人之道无外乎花户种花的这些手段,只有先知人,方能善用,古人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这摸清人的脾性可就要比摸清花性难上百倍了,当今皇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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