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回去歇着吧,只要把精神头养足了,就算是前世的事也能想的起来”,阚育的声音与此刻湛蓝的夜色一般,深沉静谧,格外的好听。
梅荨的眉间却不禁一跳,“前世”一词对她来说太过敏感,而且她现在怀揣的心事就跟前世有关。梅荨定了定神,方摇摇头道:“我还要再等一个人,你先走吧。”
“小主人都没睡,哪有下人先歇着的道理”,阚育半认真半玩笑地说道,“我习惯晚睡,反正也无所事事,还不如呆在这里听你说话。”
“阚育,既然你现在选择替我做事,那就要守我的规矩”,梅荨转过身,敛容道,“我对下属从来不说废话,更不想把说过话再重复一遍,念你是新人,这顿罚暂且记下,若是以后再犯,两罪并罚,规矩还没背熟就去寻刘叔,他会教你的,你走吧。”说毕,就转身朝石桌行去。
阚育的喉头哽咽了一下,旋即木然的迈步离开,那个高大的身影显得落拓极了,像一只在月光下独自舔舐伤口的鹰隼。
不是难过她把自己当下属,而是难过她竟然连一句废话都不想跟自己说。那该是有多卑微啊?
“阚育?”小晴一面调皮地喊着,一面飞奔到他跟前,眨着眼道,“你去哪里,你房间不是在西边么?你往东边去做什么?练剑么?”
阚育顿了一下,苦笑道:“你说的对,是去练剑。”
不管是谁,在难过的时候都希望寻到一种寄托,对他而言,三千烦恼丝都可以被自己手中的这把剑挥落斩断,尽皆化成三千繁花剑。
“太好了”,栊晴拍手笑道,“我跟你一块儿去。”
“等等我,我也要去”,刘小挚不知道什么时候闪了过来,三人团团朝东跨院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一个小厮就引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玉冠男子匆匆走了进来。
那男子身材适中,穿着一套绯红色四爪团龙盘领,腰束蓝田玉带,面色微沉,眉宇间油然生出一种威严阴鹜之气。他走到离石桌还有十来步远的时候,伸手挥了挥,又一步不停的朝前头继续走去。
后头跟着的青衣小厮立即会意,自觉的返身离开了。
“梅先生,你让本王好找啊”,沂王走至玉兰树下,心头的愤懑全部压制在了紧蹙的眉尖上,脸部却强装出一种宽和的笑容,因为多年的伪装技术,所以看起来并不违和,“本王急的都上火了,这几日胃疼的厉害。”
梅荨早在他快到的时候,就起身了,她欠身打算施礼,却被沂王端住胳膊:“这些虚礼就免了,本王等着你给我开一剂良药,好好治治本王的病症。”说罢,就在她对面落了座。
一个绿衣丫鬟托着茶盘捧了两盅茶上来。
“王爷见谅,我这几日确实身体不爽,今日方才略略好些”,梅荨坐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还请王爷稍安勿躁,这宗事不是谁先下手谁就能抢的来的。”
“本王……”沂王对她故意避而不见心中很是气恼,本来想说他怎能不着急,但看见梅荨的脸色确实比上回差许多,一来怜香惜玉,二来他确实倚重这位谋士,他只好硬生生把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吞了下去,改口道,“……是担心你的身体,你可是本王的智珠,要多多保重身子才是,方才我接到你在这里养病的消息就匆匆赶来了,等明日本王再带御医过来给你瞧瞧。”
“多谢王爷的好意,只是王爷如果带御医过来,那只怕这里我也呆不住了”,梅荨浮出一抹轻轻浅浅的笑容。
“是本王欠考虑了”,沂王失笑道,“你来这里本就是要避开围堵在梅府的人,本王要是请御医来,就兴师动众了,只怕更加打扰了梅先生静养,那明日本王就差人送些补品来。”
“王爷不用费心,我这里到处都堆满了药材,已经搁不下了”,梅荨轻轻巧巧地端起茶盅,低头吃了起来。
在大洹,端茶有送客的意思,不过在这里,梅荨这个动作,一则是堵住沂王的口,表明自己坚决不会接受他的馈赠,二则是借这个机会在心中快速的做个梳理。
宏治下旨安乐公主自选驸马,李舜的处境岌岌可危。宏治这步棋虽然高明,却不是死局,关键就要看对方怎样落子了。
沂王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将晋崇钰纳到自己麾下,那他朝思暮想的储君之位就唾手可得了,至于李家会有什么下场,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唯一要考虑的就是事成之后,怎么将李舜与李砚云灭口。
“王爷有什么问题,梅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梅荨轻轻搁下茶盅。
“本王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知道安乐让你做什么事,她给你的那块锦帛上头写了些什么,这一定是那日要回答的三个问题之一。”
“王爷果然是要放弃李舜了”?梅荨蓦然转冷的眼神止住了沂王正要张开解释的嘴,轻笑道,“我可以说王爷你这个选择很蠢么?”
“这……”沂王不禁瞠目结舌,因为平素装大度装就久了,所以心胸也变得宽广起来,他没有恼怒,而是有些羞窘的涨红了脸,讪笑道,“还请梅先生指点。”
“三个问题只知道一个,你觉得赢取的胜算有多大,更何况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一知半解的,眼下正是同舟共济解决问题的时候,王爷你怎么能自斩臂膀而去寻一双不知道在何处的翅膀,你不觉得风险太大了么”?梅荨锁住他的脸,辞气微沉,“再说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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