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大亮,晨青一身较旧的青布直裰,前后摆扎在腰间,露出了里面的浅灰色膝裤,下头的皂鞋与裤脚都沾着鲜泥,看起来却利落朴实。他是头一回来洱海山庄送盆栽花卉,跟着小厮进了正院后,便开始躬身从双轮手推车上将花盆挪放到十字甬路的四角,目不斜视,只偶尔跟小厮聊上几句,看上去与普通花户并无两样。
“晨青大哥,小姐让你进去说话”,刘小挚立在上房的石矶上,一脸灿烂地笑容,“你不用拘着,山庄里的都是自己人,比府上还要安全,这些花花草草就让他们搬吧,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旁边一个青衣小厮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原来你就是晨青啊,既然小姐寻你,你就快进去吧,别耽搁了,这些东西我们哥儿几个替你拾掇”,他转而白了刘小挚一眼,带着几分玩笑道,“小挚,你也不许偷懒。”
刘小挚吐了吐舌,便挽着袖子下了台矶,经过手推车的时候,步子却忽然加快,飞也似的往前逃了,头也不回地道:“我还要陪阚大哥练剑,下回吧……”话还未说完,人就已经不见了。
晨青拱手向院中的两个小厮施了一礼,便转身朝方才刘小挚出来的那间屋子走去。
上房一共五间,皆是轩俊古雅。晨青入的是右手第二间耳房,屋内陈设并不多,也不甚华丽,由落地明罩隔成内外两间,外头置着一方红漆嵌珐琅葵花式香几,上头一只古铜蟾蜍香炉,幽幽暗暗的,并未焚香,糊着茜色蝉翼纱的支摘窗下搁着一只岁寒三友白地五彩落地大花瓶,里头插着数枝木犀,花香清淡怡人。
里间靠墙是柜,里头挤挤挨挨的全是书籍,看样子这是一间书房,书柜下头却不是寻常书案,而是一方样子新巧的花梨木嵌祁阳梅花几,如此一来,整个房间便充满书香又不至刻板。梅荨坐在几前铺了葱绿色缠枝海棠座套的藤墩上执书阅览,窗外温热的晨光投在她玉色的身影上,像一泓流深静水。
晨青一径走至里间,朝梅荨施礼道:“小姐。”
梅荨手不释书,抬眸淡淡地道:“今儿的消息都带过来了?”
“按照刘掌柜的吩咐,都带来了”,晨青从袖中掏出三只弥封好且鼓鼓喃喃的信封,轻放在梅花几上,“只是有些多,因为都是飞鸽传过来的,所以字迹也很小,小姐看起来恐怕要费些神。”
“我知道了”,梅荨搁下书册,执起几上的螺钿鞘小裁纸刀,轻启信封,“辛苦你了,去吃口茶再走吧。”
“是”,晨青施了一礼,见小姐精神头不大好,便细心的悄声退了出去。
他刚出至槅扇门外,栊晴就风也似得闪了进来,乌溜溜的眼睛顽皮地瞅了他一眼,又急急忙忙奔进去了,她执起几上的青花瓷壶,对着壶嘴仰面咕咚咕咚吃了大半壶凉水,方道:“姐姐,我把你谱好了曲子的事儿告诉宫里头了,姐姐你猜怎么着,这安乐公主果然像姐姐说的那般赖着要出宫,还好姐姐早有准备,我将你写的那封信递过去,她一看就乖乖听话了,说在宫里等着姐姐过去,我出来时,她还叮嘱了我七八回,要我催着让姐姐早早的过去,一刻也不要耽搁。”
梅荨停下手中的活,起身道:“那就走吧。”
梅荨答应的这么迅速,栊晴倒楞了一下,瞄了一眼满桌的碎纸条,疑道:“姐姐,那这些你不用看了么?你不是说这些都很重要么?”
“这些是重要,不过也只是扬汤止沸”,梅荨将墙边的琴取出来,“比起釜底抽薪来说,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栊晴抓了抓脑壳,虽不明白,却也没有追问,因为对她来说,这不明白的事儿太多了,多的都成习惯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又从怀里透出一枚串着五彩丝绦的羊脂玉佩,递给梅荨道:“姐姐,安乐公主说这是她的贴身之物,咱们带着它进宫就不用来回通报,这般麻烦了。”
“你揣着就行”,梅荨将琴负在背上,面色淡淡地道,“走吧。”说罢,便提步离开。
栊晴顿了片刻,下拉着嘴角,追上去一把攀住荨姐姐的胳膊,嘟着嘴道:“姐姐,你去宫里是不是不开心呀,上回也是这样,既然姐姐不开心,那就不要去了。”
梅荨顿住脚步,立在廊檐下抬眸望向遥远的天际,碧空里的云翳轻轻柔柔的,可掠过双眸时,仍有过目的疼痛。
紫禁城紫气东来,王气蒸蔚,被视为全天下最为祥瑞的地方,可对于苏家来说,它却是一切命运的终结之所,是苏珏曾经指天发誓,再也不会踏入半步的地方,可世上的事情总是始料未及的,曾经的誓言,曾经的倔强,也可以被岁月打磨的薄如蝉翼,可如果没有那日夜敲打的痛楚,也就不会有镂刻心骨的执念。
梅荨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又恢复如初的平淡:“走吧,不去,姐姐会更难过。”
栊晴紧紧抱着荨姐姐的胳膊,随在她的身侧,跟她一块儿进宫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梅荨二人就到了安乐公主所在的毓秀宫了,这所寝宫在西边,占地颇大,有东西两个配殿,琉璃盖瓦,雕梁画栋,院中多栽植名贵花木,四季风景如画,是**中难见的一角胜景,一般像这样的宫殿都有三个主位居住,但这里却只有安乐公主一人独居,皇帝对这位公主的宠爱也可见一斑。
梅荨刚跨进前院,就瞅见满院的枫树,枫叶已是半翠半红,驳杂交映,灿烂如霞,但树下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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