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快要生产了,而我和月霞的期末考试也快到了,我们每个人都变得忙碌起来。季岩每天都要去菜市场买来新鲜的蔬菜和鸡呀鱼呀什么的回来炖成浓浓的汤给秋心喝,伯母说现在秋心一个人要吸收两个人的营养,她肚子里的宝贝比她还要能吃呢!我想秋心这次肯定会生一个又白又胖又健康又聪明的孩子,因为医学书上说孕妇的心情好坏直接影响到胎儿的质量。而秋心与多年来日思夜盼的母亲在异乡重逢,身边又有一个如此体贴疼爱她的男友为她操劳,心情肯定好得没话说。
我和月霞每天在通宵教室看书到很晚,有了她的帮助,我发现自己的记忆力正在突飞猛进地增强,曾经看着就反胃的医学术语竟变得那么亲切。我很轻松地把它们装在脑子里,我知道了什么叫炎症,什么是肿瘤,动脉粥样硬化是怎么回事。因此,当我走出病理考场的时候,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自信和轻松。
然后我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起来,我从未觉得铃声竟是如此的阴森和恐怖。我按下通话键,听到手机中伯母慌乱而急促的声音:林枫……快!中兴医院……季岩……
一种不详的预感迅速攫住我,没等伯母说完,我便拉起月霞狂奔起来。难道是秋心生了?没那么快呀!而且伯母焦躁的声音提示我不可能这么简单。那么秋心心脏病又发作了?那就遭了,因为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我不敢多想,但是我不断听到一个声音往耳朵里猛灌:出事了!出事了!
中兴医院是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和医学院仅一墙之隔。当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120急救车正闪着耀眼的蓝灯飞驰而至。当我看到几个身着白色工作服的人抬下一副担架的时候,我像发了疯一样的冲了上去,因为我一眼就认出躺在担架上的人,正是我的好兄弟——季岩!
季岩的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但是血还是顽强地从里面渗出来,他长长的头发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胡乱地摊在脑后,像一朵颓败的玫瑰。我不知道他身上有几处伤,伤在何处,只知道他伤得很重,因为不断有鲜血透过衣服渗出来。血越来越浓,变成深红色,像快要落山的夕阳涂抹在天际的惨烈的红晕。我看到血聚集成滴,从担架上流下来,流到地上,一滴又一滴。
我失声叫着,季岩!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感到他的手很软弱,凉得透心。医务人员推开我,让我不要延误了病人的抢救时间。我正想走开,季岩却反抓住我,我惊讶于他的手为何会如此有力。季岩嘴唇吃力地翕动着,我知道他有话要说,我把耳朵凑近他,听到他微弱的声音:枫……替我照……照顾心和孩……孩子……银行……密码……心的生日……拿去出……出书……我的泪水终于无法忍住,我的好兄弟在身负重伤时想的竟然是为我出书。我想起了那个夏天季岩叼着烟对我说,枫,你一定会成为作家的,就算是自费我也要为你出版属于你自己的书!我哭着喊,岩,别说傻话,你又不会死,等你治好了,我们再好好说话!我挣脱开季岩的手,让医务人员把他推到手术室去。
我蹲下来,把头埋进腿间,让眼泪肆意流淌,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详的感觉再次向我袭来:季岩会不会是回光返照?他会不会死?想到死的时候,我的心很清晰地抽搐了一下。
月霞挽着早已哭成泪人的母亲,不停地为她擦着泪水,我走过去扶她坐到走廊的椅子上。我安慰道,伯母,您别担心,季岩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们坐在这儿等,您千万不要哭坏了身子。
作孽啊!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捉弄我?我刚刚找到女儿,为何却要失去女婿?一定是我害了他!是我!我不该来维洋的,真不该来……伯母捶胸顿足。
妈!你别这样,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会料到啊!月霞抱着母亲安慰道。
伯母断断续续的讲述让我知道季岩发生了车祸。原来今天早上秋心突然想吃黑鱼汤,季岩便陪伯母上街去买。谁知跑了几家菜场都没买到,而当他们终于在一家超市买到黑鱼时已经十一点了。季岩心急如焚,想着秋心在家一定等得焦急,于是和伯母匆匆往回赶。在过人行道的时候,一辆出租车突然右转弯,季岩眼疾手快,把伯母拉了回来,却没有看到左边一辆车子正风驰电掣般驶过来……
那辆车把孩子足足撞飞了好几米远!伯母说完又一次泣不成声。
妈!伯母!我和月霞喊着,却突然发现竟不知说什么好。我抬起头看着手术室外面的红灯,发现它竟是如此的刺眼。虽然我们谁也没说话,但是我知道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焦急万分,都在做着最坏的假设:季岩会死吗?秋心会承受得住这个打击吗?况且她患有心脏病,还有她肚内的孩子!我不敢再想下去,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由天注定的,如果是,那么接下来它会在我们面前安排什么样的故事呢?
等待是漫长的过程,我从未觉得时间可以走得如此缓慢,每一秒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伯母说,刚刚在救护车上,没敢接秋心的电话,怕她听到救护车声而受不了。于是强忍住哭声给秋心打了电话,用尽可能平静地语气告诉她刚才手机放在包里没听到,他们看中了一套婴儿装,正在买,马上就回去。我看了看走廊里的电子钟:12点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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