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终
谢朝华第二天奉旨入宫,只是肖旭并没有在议政殿见她。
她刚刚到了宫门,陈德贵就已经站在宫门口迎她了,谢朝华疾步上前行礼:“有劳公公了。”
陈德贵忙拦着,笑得很是温和:“谢大人多礼,皇上等着大人呢。”一路领着谢朝华曲曲绕绕地却是越走越偏僻。足足走了有一刻多钟,才在一扇宫门外停住脚。红墙斑驳,宫门半掩,很是败落的样子,寒冬下更是越显得萧索凄凉。
谢朝华很奇怪肖旭为什么会选在这么个破落的地方,疑惑地看向陈德贵,对方却示意她进去,自己则垂首立在外头没有挪步的意思。
谢朝华突然有些紧张,说不出来为什么,她甚至曾经暗暗想会不会其实肖旭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所以一直没有召见自己呢?一旁陈德贵见她在门口立着未动,轻轻咳了一声,谢朝华这才回过神来,暗暗吸了口气,一踏进院门抬眼就看见了旧相识。
潇洒俊逸,一身玄色长袍,袖口袍底绣着金色的盘龙,这是帝国的天子。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山间清朗的潇洒笑容,看见谢朝华人来了,仰头下巴一划指向右方:“你看,这株歪脖子的老梅长得倒是好。”
谢朝华笑了,他还是她旧日相识的宋旭。
两人虽然一见面氛围很轻松,可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眉宇之间总是添了几许沉重。
“琼叔的事情其实你早就知晓了吧。”谢朝华故意没有称他陛下。有些事情如果是皇上她就不会开口问,可谢朝华深刻地感知到肖旭今日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其实关于这点我不得不对你另眼相看啊。”肖旭仰视着天空,露出他特有的笑涡。“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那么的谨小慎微,可没想到这策反的事情,不了解透了谢琼你那时候也敢干?”
谢朝华淡淡地笑,“人与人之间不总是只有猜忌算计的,我也没料到琼叔那时候会直接找上我。当年他眼睁睁看着一件件悲惨的事情在自己眼前发生却无能为力。或许在琼叔的眼里,权力并不是最重要的,权力对他而言只是可以保护身边的人而已。只是他想珍惜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权力并不是最重要的的么?如果贾氏谢氏也这么想,那么他的姨母他的母亲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他宋旭也不会变成了肖旭,坐在了金銮宝殿上。只因为没有权力他只能死。
谢朝华偏过头:“皇上打算怎么安排谢朝华呢?”
肖旭皱着眉,苦笑:“你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谢朝华笑得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好像看见肖旭皱眉苦脸很开心:“怎么会是难题呢?皇上并不需袒护谢朝华呀。这样私德有亏的官员,皇上可以撤了她的官职。将她流放。也可以让百官引以为戒啊。”
肖旭盯着她看,过了许久,他展颜一笑,漆黑的双眸闪着夺目的光亮:“那一年跟着去楼南,一路南下,见识了南边的风土人情很是让人看得眼光缭乱的,尤其他们随意哼唱的小调,不同于我们这边的曲风。有着特别的风味。”
谢朝华嘴角挂着一抹笑容,眼睛晶亮晶亮的。
从皇宫回来的第二天。圣旨就下来了。谢朝华私德有亏,革了所有官职,发配肇州。若无宣召,终生不得回朝。
上路的那天,一大清早谢朝华府门口就停了辆马车。府上的下人从谢朝华回京之后就陆续被打发走了,那马车停在那里许久动无人通报,也没有什么动静。等谢朝华出得门来方才看见,“朝华上车来,送你一程。”
谢朝华虽然很惊讶可也没有半分犹豫,拿着随身的包袱上了马车。
看见车厢里比意料中多了一个人倒是让谢朝华很是惊讶,可仔细看了看,顿时又是震惊,又是了然,又是感慨,还带着些伤感。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啊掏地,掏出个锦袋递给前面的小人儿:“承儿,这是你母亲的东西,给你啦。”
眼前的孩子是谢朝容的儿子,当年从楼南被韩琅文救回来,曾经也征询过谢朝华意见,她考虑着楼南局势不稳,而当时已经有动谢氏的意思,便还是托韩琅文暂时帮忙照顾。
谢朝华突然有些明白新姚公主对自己为什么会态度转变,这孩子怕是占了很大的因素,而韩琅文为了她,或许也是刻意为了拉拢新姚公主,毕竟她是皇帝的亲姑姑,也是老太后的亲孙女。要保住谢朝华,新姚公主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说得上话的。
承儿听说这个东西是母亲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瞅瞅谢朝华,又瞅瞅她手里的锦袋,肉嘟嘟的小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下来看着新姚公主。
新姚公主坐在车中看着眼前情景,不觉眼眶就红了:“乖宝贝,这你是华姨,你小时候她可没少抱你呢。”
小孩子欢欢喜喜地收下,很是规矩地奶声奶气冲着谢朝华道:“谢谢华姨。”
谢朝华鼻尖泛酸,一旁的新姚公主此时情绪已经稍稍稳定,开口说:“你放心去吧,离了这京都也未曾不是件好事。”
十里长亭,谢朝华拜别了新姚公主下了马车,尘土飞扬之间,就看见一抹青衫人影孤零零站在那边。
谢朝华缓缓上前,韩琅文默默地看着她,眉宇间浓愁别绪深深印刻,他嘴角却牵出一抹笑,可什么都没有说。此去经年,两个人却没说半句话,别离珍重都是多余,谢朝华随着官差朝南而行,再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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