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知行进了多久,朱翰之才再度开口:“姨祖父身体还好吧?我有好几天没见过他老人家了。”
明鸾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脸色似乎缓和了许多。方才答道:“祖父身体好着呢,多亏了柳同知送的虎骨,他拿来泡酒喝了。连风湿的症状都轻了许多,不过最近天气越发热了,他有些没胃口。如今也不爱出门,每日只在家里教小弟读书写字。”
“哦?是吗?那就好。”朱翰之勉强笑了笑。“说起来,你这样跟我出来不要紧么?先前你陪我进了几次城,是想让我避开沈家人的骚扰,不是说沈家人已经消停了么?你忽然又叫我进城去,姨祖父居然也同意?”他隐隐记得明鸾已经将近十二岁了,若还在京城里做着勋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差不多该是说亲的时候了。如今虽是在流放地,到底男女有别,他与她又是表兄妹,姨祖父三番五次让明鸾来陪他,会不会有别的念头?
明鸾却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只犹豫了一下,便立刻决定坦然相告了:“沈家前些时候确实是消停了些日子,但这两日又上门来了。好象是我们帮茂升元跟柳同知牵线,从瑶民手里收购大量蜡染绸、蜡染布与竹制品,结果在广州大赚一笔的事叫他们知道了。他们听说柳同知有意将全德庆境内的瑶民与汉人贫民组织起来,统一生产蜡染绸和竹制品外销,茂升元与另两家大商户都要参与进来,需得在德庆各地挑选当地人打理日常庶务。恰好我们九市就有一个名额,我们家没打算参与进去,沈家大爷却很是眼热,想让我们家帮他说说好话,让他做这个管事。”
朱翰之毫不掩饰面上的诧异:“他这是要做什么?已经有了兄长这个倚仗,他还要贪图这小小的管事之位么?”
明鸾撇撇嘴:“我哪儿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许是觉得蚊子肉也是肉,再少的钱也是钱吧?祖父再三跟他们说,我们两家人迟早都要走的,这时候揽下这桩差事,一来会引人注目,二来日后离开时又要再找人接替,平白给柳同知添乱,三来嘛,这种要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还要管鸡毛蒜皮小事的差使,沈家大爷那性子哪里做得来?没得自找麻烦去!祖父已经把这事儿托给李老爷了,李老爷也选好了人。可惜啊,沈家人从来都是听不进人话的,又最爱死chan烂打,见我祖父这条路行不通,又听说茂升元在柳同知那里还能说得上话,最近没少骚扰我母亲,偶尔也会chan上我。祖父说了,叫我没事就尽量躲出去,省得跟他们歪chan,怕我一时没忍住跟他们翻了脸。若是可以,最好把你也带出去,免得沈家事有不谐,把气撒在你身上。正好,今天要去试新车,祖父就让我叫上你一道去。”
朱翰之抿了抿唇:“姨祖父是这么说的?”
“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朱翰之沉着脸又甩了一记鞭子,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便抬头看了看天色,“这该死的夏天,又热又闷,是不是又要下雨了?”
“会吗?”明鸾张望四周,“我怎么觉得风还挺凉快的?”
“闭嘴!我说闷就闷,你若非要觉得天很凉快,干脆你来赶车得了!”
明鸾不由得对他怒目而视,但终究顾虑着自家赶车技术不过关,恨恨地选择了忍气吞声。
就在这对少男少女正在相互斗气之际,沈儒平又再度造访了章家小院。他这回没有去见对他从无好脸色的章寂,也没让妻子去找陈氏,却踏入了长姐养病住的小屋。
沈氏咳嗽着,看了殷勤奉上茶水的弟弟一眼,叹了口气,接过茶道:“你这想法行不通的。我也问过老爷子,他说的不无道理。如今不比从前,事事都要靠自己经营,太孙已经前往北平了,燕王很快就会派人来救我们。到时候我们回京城也好,去北平也罢,自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你乃堂堂皇亲国戚,太孙殿下的亲舅舅,何必委屈自己将就一个小小的管事之职?即便是让你做了,也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还会引人注目,兴许会给燕王派来的人添麻烦的。”
沈儒平不以为然地道:“燕王殿下既会派人来接,自然有法子疏通好关系,若我做个小小管事。就引人注目的话,章家老二连总旗都当上了,岂不是更引人注目?章家分明是不想让我们沈家得利。才故意使绊子的。”
沈氏又叹了口气:“你明知道他们都不待见你,又何必送上门去献殷勤?有太孙殿下在,他们绝不敢少沈家一口吃的。待到我们跟太孙团聚,你有的是机会出头。我实在不明白你强求这个职位有什么用处。”
沈儒平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大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即便我们能到太孙身边去,恢复了尊贵身份,再不用过这等苦日子,可我们兜里还是没有银子,哪怕是走亲访友、打点人手,都十分不便。还有。容儿既是要做太孙妃的,嫁妆在哪里?我们做父母的总要为她着想,不能让她两手空空地嫁给太孙啊!当年在东莞的时候,我本来也偷偷积攒了些好东西,结果都被人搜刮走了,只留下两片象牙,都给你拿去了,我当时可是一句怨言也没有!如今既有这个机会,怎么也得拼一把。听说茂升元先前做成的那笔大生意,就净挣了近千两银子!虽说我要做的只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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