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婈呆了一呆,这柳儿倒是个胆大的。
苏夜黎依旧懒散地靠着,一句话也不说,天婈估摸他许是没有心理准备,亦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在斟酌如何开口。当然,也有可能是重伤在身,反应有些迟钝。
莫离杵在一旁自是不便插嘴,一时间房间内死寂一般的沉默,只袅袅香雾缓缓流淌。
天婈自行找了张杌子,靠着矮桌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是滚烫的。腾腾热气中,她拉过一只碟,抓了把松子,漫不经心地剥着,一边等茶凉,一边凝神瞧着这百年难遇的热闹。
喜欢苏夜黎的姑娘很多,连她自己亦不能幸免,但敢于这样直白的,还是头一回见。
天婈有些佩服她。
亦有些同情她,苏夜黎必是不可能遂了她的心思。
柳儿白衣飘飘,娇娇弱弱地跪着,不过表情渐渐有些僵硬,含在眼眶里的泪花转啊转啊,始终得不了机会落下,只好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苏夜黎还是纹丝不动。
天婈有些耐不住,精彩的好戏哪有这样戛然而止,不接着往下演的道理?遂用力咳了一声,苏夜黎悠悠转头望了过来,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好似才恍然回过神来一般。
天婈下巴一抬,讪讪道:“柳儿姑娘心意忱忱,你总得给人家一个答复。”
苏夜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才将目光挪到柳儿身上,缓缓道:“姑娘身世坎坷,在下深表同情,但在下想了半天,家中并没有一亩田地,不需要牛马。”
柳儿一呆,未想到这好看的公子竟是个傻子,她说做牛做马只是个说辞,哪里是真要做牛做马。
苏夜黎又道:“姑娘身陷青楼,定是水生火热,替你赎身实乃功德一件。但赎完后如何安置却是个费脑子的,姑娘这身细皮嫩肉,怕是做不了什么粗活。在下左思右想,貌似只后厨还缺个刷碗的……”
柳儿面色一白。
苏夜黎却似未看到一般,殷切地问:“刷碗这活,不知姑娘可做得来?”
柳儿立刻将头摇成拨浪鼓。
苏夜黎万分遗憾道:“若是这样,倒叫在下为难了。”望向莫离,“莫离,府里可有其他什么活计缺人手?”
莫离素来机灵,乃苏夜黎肚里的一条蛔虫,立即道:“马厩还缺个喂马的。”
柳儿浑身一颤,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公子不必为难,天香阁的妈妈对奴家还算和蔼,奴家忍忍便是,忍忍便是。”瞅了一眼窗户,“天色已黑,奴家先行告辞。”
说完,迅速夺门而出。
天婈未料到苏夜黎竟使出装傻充愣这一招,让对方主动缴械投降,倒是个高手。想必这数万年来,在她没见着的地方,他打发过不少桃花了吧。
不过一场好戏就这样轻飘飘地结束了,忒有些无趣,手上还余了一大半松子,也不耐剥了,又扔回了碟子里。
一直托着碗杵着的莫离终于得了机会,上前请苏夜黎喝药,苏夜黎接过碗端在手上,似笑非笑地向天婈望过来,“婈儿似乎有些失望?”
“有吗?定是你看错了!”天婈讪讪一笑,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这打发人的本事,倒是练就得炉火纯青。”
苏夜黎微微一笑,也不反驳,仰头将药一饮而尽,那药似墨般黑漆,散发着一股苦涩怪味,天婈光闻着舌根就打颤,他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果然是个能吃苦的,不过莫离这一点显然不如瓦瓦体贴,也不备个蜜饯糖块之类的。
苏夜黎喝完后,莫离将空碗接到手中,忍不住问道,“究竟谁这般凶悍,竟能将神君伤的如此严重?”
苏夜黎淡淡地瞟了天婈一眼。
天婈将已有些冷却的茶杯握在手中,啜了一口,问莫离:“你很佩服他?”
莫离诚实地点了点头,“有点。”意识到这样有吃里扒外之嫌,忙澄清,“莫离只是想不通,如今这三界,修为在神君之上的屈指可数,打得过神君的那几位没有理由出手,打不过神君的自然无法伤到他。”
天婈奇道,“打不过的就不能用其他办法?”
莫离一愣,继而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神君是被人阴了?”面上显露出愤怒,好像他们家神君真被人阴了一般,慷慨激昂道,“莫离生平最看不起这种使下三滥手段之人,若是有朝一日被我遇到了,定要将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天婈感觉皮肉一紧,凉凉地夸道,“你真是个忠肝义胆的好下属!”试探地问,“若伤他的,是你认识的人,譬如......”话锋一转,“譬如你家夫人,你也照样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莫离想了想,眼神迷惑,“莫离不知,但,”笃定道,“倘若伤神君的是三殿下,莫离定不会如此。”天婈闻言深感欣慰,莫离对她果然敬重有加。
可莫离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心肝打了个颤颤,再也欣慰不起来,莫离说,“因为伤了三殿下,痛的是神君。”
天婈握着茶杯怔在当场,一时间百感涌上,反而不知所感。莫离的眼神饱含深意,他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一直想说的话。
因着莫离这句话,屋内气氛有些尴尬,天婈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回应下莫离,或者当做一句玩笑应付过去,可惜字滚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干巴巴地扯了一下嘴角。
最后还是苏夜黎咳了一声,朝莫离道,“你先出去。”
“是。”莫离轻轻扣上门,走了出去。
屋内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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