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宫宴那夜大雨之后,江都的气温便急转直下,日渐凛冽的寒风提醒着人们冬日的来临。子歌屋前那一棵不知名的大树,短短一月便经历了树叶由绿转红、然后尽数萎落的过程,不过子歌总疑心是因穆离隽爱站在枝头摇晃,否则那些摇摇欲坠的叶子,或许还能多留几日。
一连数十日,潇湘馆均沉浸于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陛下为莲儿招亲的诏书颁下不过半日,城中有意之人便开始络绎不绝地登门拜访。明为结交南诏世子,暗中却是费尽心思地想把名帖递给莲儿,期望能得她另眼相看。
换而言之,这些名帖,便都到了子歌的手中。
“嗳,你可知道,你的爱慕者遍布了中州大陆上的每个州呢……”
子歌调侃地说道,她一手支颐,正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桌上堆积成山的名帖。莲儿坐在榻前,抚弄着罗绮,嗔怪地瞥了子歌一眼。
经献艺一事后,莲儿对子歌的依赖与日俱增,而子歌也不愿在府里闲坐着度日,便在穆离轩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担起了莲儿的贴身随侍。
“他们眼巴巴地把名帖送给我,又有什么用?我又做不得主。”她凑过脸看着桌上的谱子,表情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做不得主?”子歌斜睨了她一眼,笑道,“陛下令两名侯爷主文试,两名皇子主武试,选出文才武略兼备的头十名之后,还不得是任你挑选?”
莲儿沉吟了片刻,脸上却并没有太多喜色:“陛下的意思是,这十人还得经过金殿御试,择其中最优三人,再由哥哥和我亲自挑选……”
见她又露出了淡淡的忧虑神色,子歌轻叹了口气,却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她几日前在莲儿的百般撮合下,随穆离轩到长乐街上为莲儿挑选饰物,得了半日与他独处的机会。她便在车上把莲儿落水之事向他说了,还提了提自己的分析。但穆离轩听完之后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太多表示。
“你的想法,先不要让莲儿知道,安心在府中陪着她便好。”
只是,即便子歌对此只字不提,莲儿在椒房殿听完方氏那番话之后,依然渐渐认定了,在船上出手相救的神秘公子就是刘豫章。而对刘豫章宫宴时并不算热情的表示,莲儿只觉得是他心中腼腆,见了她不好意思。
“姐姐不是也同意我的看法吗?他必是个有想法亦有担当的男子,会为我周全考虑。”莲儿每每提到他,总是满心憧憬,“他肯定是想通过重重选拔后,堂堂正正地把我娶过门。”
但她虽然这样期盼着,这段时日穆离轩回馆时带来的两试消息中,却并无刘豫章的消息,这也是为何她脸上的笑意中总笼着几分阴影。
子歌的手指飞快地拨过几本从太学送来的名帖,心中一动,她便细细地翻开看了看姓名,见都是些不认识的人名,忍不住抿唇自嘲地一笑。
谢邈……自己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想起他了,那些觉醒前的记忆,无忧无虑、了无牵挂,一时念及,竟觉得恍若隔世。
那个呆子书生……此刻想必是在太学中师从五经博士,踏踏实实地求学的吧?而按他安贫乐道的个性,又怎么会汲汲富贵地拜帖上门、求娶郡主呢?
子歌心里默默想着,手中却又翻过了一本雅致的名帖,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一个小篆的“卢”字。她将帖子摊开在手,略略地扫了两眼。
“‘卢’……这份帖子,难道是卢浚逸的?”莲儿瞥见封面,惊讶地问道,“当初跟他一路进京时,我可没看出来他喜欢我呀?”
子歌望着她,抿唇一笑。卢浚逸其人fēng_liú倜傥,像莲儿这般貌美如花的女子,他很难不起怜香惜玉之心。但他同时又是个无拘无束的风雅公子,四处留情,家中已有长兄袭爵,他作为幺子也是乐得清闲,又怎会愿意早早就被一桩亲事束缚呢?
“这是清河侯卢仑的长子卢浚睿递的帖子,为的是他的二弟卢浚源。”子歌见莲儿一副窘迫的神色,不禁哧地一笑,“兄长未婚,又怎轮得到卢浚逸娶亲?”
这些年除了平远侯方旻声名裕盛,几位侯爷的地位都已是大不如前,在朝中也不再是炙手可热的亲家。卢浚睿能娶到方氏长女,全赖儿时定下的那桩娃娃亲,而如今轮到两个幼子结亲,想必也是让清河侯好生苦恼的。
“卢俊源?他那夜也在船上吗?”莲儿捧着脸,执拗地问道,她似乎把所有的大齐男子都划为了‘可能为神秘男子’和‘不可能为神秘男子’两类,并要求子歌按照她的标准筛选名帖。
子歌心里暗笑,抬眼看了看被自己遗忘在角落久矣的那张名单,点头道:“是,他那夜也在,是随几名官员一同前来接引的。”
“那便放在这里,我得空看看。”她冲着座前的一小摞帖子努了努嘴,子歌便将它轻轻甩在最上层。
“过两日卢浚逸在侯府设宴,想请你和离轩一同过去,你可愿意?”子歌故作无意地问道,又翻开了另一本名帖。
“你也去吗?”莲儿眼巴巴地看着她。
“去,自然要去。”子歌叹道。想着上回一时意气,与卢浚逸击掌为约后,心里还有些后悔。而他像是看穿了子歌的心思,执意不让她反悔,一回去便开始筹备雅乐会,要邀请京中诸位名士雅客赴会,一同品鉴他偶得的一张古琴谱。
而这弹琴之人,无疑便是子歌了。
“小安,我可在府里恭候你的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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