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语文里有篇课文,叫做《范进中举》,好象批判什么学而优则仕,因为有趣而令人记忆深刻。不管中与不中,李卓然都会发疯。廉忠和有这种预感,只是不敢确定。李卓然的心事太重,喜欢在肚子里做文章。脾气越来越乖戾,动辄火冒三丈,还说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岂不叫人更加害怕。
关键言行不一,间或表现出来的轻松令人怀疑。不象假装,也不象强装。简直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恍惚,好象灵魂已经出窍。说什么今年考不取最好,明年可以和他们一起再考。廉忠和知道他们的真实含义,自己不过是让人捎带了一下。痴人说梦,假若他都落榜,肯定不是什么成绩问题,再考一百年也是白搭。政审一关,摊上那种叔叔实在差强人意。
他的心思,实际上都给查晓卉勾去。这个时候,廉忠和有点后悔。高考前夕牵线搭桥,完全是一种故意。只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反倒搭进了自己唯一的死党。损失个查晓卉,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谁也不怨,只怨自己摊上了那种父母。李卓然自甘沉沦,绝非自己的初衷。想不到这个家伙假戏真做,全然不听劝告。急出呼啦干什么?进了大学还怕没人舔你的脚趾?无锡回来,查晓卉象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莫非是她父母有所察觉?故意冷藏?魂牵梦萦,眼见得李卓然他老人家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再多劝解也无用,说得多了适得其反,不仅不是排忧解难,反倒推波助澜似的。本想让自己的好友,利用眼前的优势玩个扎花游戏,始乱终弃,好让查家的颜面扫地。牵猢狲的人反被猢狲牵了去,真是始所未料。
也许感动了上帝,总算没让自己在看守所里过年。甫一回家,母亲一叠声地感谢隔壁查家,春节前后,又害得父亲送过去几百块钱的东西。纸终究包不住火,外面的说法却是大相径庭。真想把所有的当事人都招来对质,只是连自己也觉得一厢情愿得可笑。差不多一年的甄别,足以证明父母的愚昧。兴许他们也听说一点,宁可信其无,不肯信其有,胆小怕事的从不敢往坏处想。群众的眼睛确实雪亮,自己的父母不过是让人好哄一些。自然要选择报复,以牙还牙。你能让人不知在什么地方崴脚,我也可以叫你摔个不明不白。怂恿李卓然弄查晓卉,不过是小试锋芒,老鼠拖木锨,大头总在后边。姐姐无端蒙辱,自己不知不觉给人当了一回冤大头。看守所一趟,终身一个污点。就算他这次中考能跟李卓然考得一样,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政审肯定过不了关,之所以参加只是不想让父母大人们不会过于失望。
不得不怕了李卓然,再也不敢与他捱得过近。只怕他有朝一日真成花痴,自己毕竟难逃干系。本来一得空就往李家跑,现在出门之前都得考虑考虑。倘若一如既往,李卓然绝对不会指谪始作俑者,只怕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谁也不敢保证。廉忠和自小就怕疯子,回想起去年在派出所里的情景,几次濒临精神崩溃,更是叫人心有余悸。实在无聊的时候,他甚至想起了看守所的日子,想到了塾师,想到了他们厮守熬夜的情景。今年春天他去探望过一次,用自己的压岁钱买了一条香烟。东西让看守接了进去,人却没有见到。只说是从来没有什么亲友,其他什么也没。廉忠和怅然而返,路上禁不住哭了一场。当长途汽车上的人都诧异地望着他时,不免有羞愧难当。塾师的做法,无疑是一种昭示。自己不够坚强,更缺少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暗暗发誓,只要不是人家主动寻来,再也不见什么塾师,全然忘记这个恩人的存在。
这几天,他脑子里始终想着阿三。怎么说,他也有跟人见一面的资格了。待业在家,无所事事,轮到自己这种人分配工作不知会是何年何月,不如到他那里碰碰运气。很多待业在家的人,都能找到一个学工的机会,实际上做临时工,有一个基本生活费的收入。父母也在托人,可人家一听他的经历就摇头。可想而知,真正摊上分配该有多大的难度。好在有一点不用顾虑,再也不见人来动员上山下乡。
听说阿三每天都要到阿二的饭店报到,带着他的喽罗在那里聚餐。只是得想个接近人家的法子,千万别自讨没趣。若能攀上阿三这棵大树,只怕今后对付隔壁姓查的家伙也会省心不少。只不知自己这点本钱,能不能收进他那种人的眼梢。听说想跟阿三都得有他的手下人引荐,自己一个人也不认识,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试试运气如何。
现在这个小饭店,还真有点象一个茶馆。老家镇上曾经有一个小茶馆,三开间门面小二楼,不进深,后门是一个直通河沿的石码头,小码头两边搭着披,里面堆满了柴禾。中堂里,当门矗立一只老虎灶。锅子奇大无比,犹嫌未足,上面还接了一个更是吓人的大木桶。即使是爷爷那种大人的身量,掉进去也会没顶。整天滚毒滚煎,热气腾腾。围着老虎灶是一圈木头的透空楼梯,咯吱咯吱响个不歇,仿佛是柴爿里面胡乱挑出一些搭成,从不考虑结实不结实。每次楼都很害怕,尽量远离老虎灶的一面,群魔乱舞,飘忽不停,只怕叫那热气熏迷了眼,一不小心就掉进大木桶里。上楼的时候总要紧攥爷爷的手,让他知觉自己心里的害怕。多么希望爷爷哪天烦了,一甩手再也不想上楼。
老客都喜欢到楼上,不少人都有固定的座位。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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