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辆从北往南开的列车,清晨飞驰的列车上,车内的人睡觉的睡觉,泡面的泡面……裹着脚丫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烟火味。
14号车厢最后面挨着厕所靠窗的位置,坐着位纤细的长发女人,一袭黑衣从头到脚透着凉意,像正工作的电冰箱被人给拉开了一条缝似的。
更奇怪的是,她总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上的车?也没见人跟她有任何互动。
对于整个车厢的人而言,她就像空气一样,存在但就是看不见。
我从昨晚上厕所时注意到她开始,之后几次经过都看到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像被人摆在那儿的一尊蜡像。
我还是能感觉到,她当然知道我在注意她。可我却一直没能够看清,她掩在长发之下的那张脸。
虽然我好几次,试图通过列车玻璃窗的反光细看,但均以失败告终。
此刻,我穿着蓝色跑鞋,背着边角已经有些破损的牛仔双肩包,毫无困意地站在列车过道里。
望着窗外飞速往后倒的田野、村庄,铁路伢子边上偶尔掠过去,几棵零零落落的歪脖小树。
还有1个多小时火车就到站,我还需再搭2块钱公共大巴去到城东车站,从那里花8块钱转城乡中巴到沱江镇,下了中巴之后的路就只能靠双脚走了。
我叫苗歌,是一名大二学生,来自湘西大山深处一个叫做金溪坛的地方。
那是个只住有40来户,总人口不足200人的偏僻村落,离那里最近的乡镇,都有近30公里的崎岖蜿蜒山路。
地图上没有标注,假若没有当地向导带路,外地人根本别想找到地方。
说到湘西,你可能首先会联想到赶尸、巫盅或是土匪。
解放前的湘西,留给大多数人的印象,的确就是这么一个神秘的蛮夷所在。
而湘西对我而言,则意味着更复杂的情感,没有办法仅用文字或语言来表达!
我生于斯,长于斯,少时的生活轨迹不超过金溪坛方圆五十里,直到念完初中,才去到凤凰城内上重点高中。
我从小没见过,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又是个怎样的人?
10岁之后也没再见过我的母亲,我至今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是否还活着?
家里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孤苦伶仃的外婆。
我拼命地考到外地去上大学,利用学习之余的时间努力打工赚钱,就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把外婆从这儿接出去,让她跟我一块儿生活。
所以,这是我自从去县城上高中到现在,首次暑假里回家来,而不是选择留在外面打工挣钱。
因为一个月前的某个下午,我正在学校图书馆自习,突然接到,柳静静打给我的那个电话。
柳静静是我高中同学,在学校的关系还算处得不错,可能因为她也是个孤儿吧。
她本是柳薄乡人,很小的时候,父母因为车祸过世了,她就一直寄住在廖家桥的外婆家。
高中三年,我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她却落榜了,因为通讯并不方便的原故,我们就渐渐疏于联系了。
柳静静没有手机,家里也没装电话,她是在沱江镇上用公用电话打给我的,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地,话也说得语无伦次,我费了半天劲儿,终于才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已经复读了两年,这次要再考不上她想去的大学,就打算去深圳打工了。
可节骨眼上,一直在精神和物质上支持她的小姨,突然生病了。
最初只是沉默寡言,没什么胃口吃饭,日渐显得消瘦。
后来,就变得神神叨叨,不跟外面人接触,还时不时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
越到后来更严重了,经常大半夜不睡觉,坐在床上对着窗外又哭又闹,大喊大叫。村里人都传,她小姨这是被山里成精的狐狸给迷了,得了失心疯。
柳静静虽然没考上大学,但好歹也是上过高中的人,还复读了两年哪,在廖家桥也算是文艺女青年,自然不信这些鬼神狐说之类的。
但她的外公、外婆可不这么想,他们辗转着通过好多人,还是找到了那个还在沱江镇上,四处给人打零工赚点柴米油盐钱的我外婆,寻思着让外婆帮着给掐指算算,卜卜卦向狐仙问个道。
外婆本是想拒绝的,以为找个借口推了相托之人,这事儿就算避过去了。
谁曾想,柳静静的外公外婆为了自己的小女儿,60多岁的老人了,拄着拐杖带着家里为数不多,存了几个月没舍得吃的腊鱼腊肉,让柳静静搀着就这样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地,硬是从廖家桥走到了沱江,腿都走肿了。
外婆想不出理由再拒绝,就帮着卜了几卦,卦象虽奇怪但窥不见端倪。
在闲聊时了解到,柳静静也在凤凰城读的高中,还是我的同班同学。
所以,外婆把我手机号给了柳静静,托她给我打电话,问是否愿意回来帮忙?
我想,外婆主要是因为春节时我留校打工,她也有一年半的时间没见过我,想必心里头十分想念。
列车徐徐进站了,有不少人是去凤凰古城,也在此站下车。
车厢里开始骚动起来,我挪了挪脚步靠边站,余光忍不住又扫向那个奇怪的女人,座位上空空如也,哪有什么黑衣长发?
我踮起脚,在车厢内来回扫视了几圈,压根就没见这么号人,不禁纳闷是自己看花眼,还是说那仅仅是我的又一个梦境而已?
坐着公共大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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