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月光下。两个浑身湿透的大男人靠在黑黝黝的太湖石上。不管率先落下荷花池的。还是后来下去救人的。都被冻得牙关打颤。就差鼻涕横流了。
稍倾。恢复了些许精力的二人同时相互作揖。
“史阁部!”年纪小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好生辛苦。
“罗将军!”年纪较大的板着脸。可头上却顶着好几根水草。那威严也就打了折扣。
总之两人都是怪怪的。可正是这诡异的气氛。让两人在无形间多了一份默契。少了许多隔膜。
从看清被自己挤下池去是史可法那一刻起。罗虎就明白了很多事情。史可法一定也得到了关于陕南被大西军攻占的秘报。并从中看出了陕南事变对扬州的恶劣影响。非如此不能解释日理万机的南明次辅怎么会深更半夜在自家官衙里幽灵般的晃荡。
罗虎还敢断定。在他看穿了史可法的内心同时。史可法也看穿了他的五脏六腑。再反感八股科举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能从那种脑筋急转弯式的考试脱颖而出的人。十个里有九个都是高智商。范进那号纯属特例。
“大石压卵啊!”史可法对月叹息。谁是大石谁是卵自不必说。
“无非是死撑。撑到死罢了!”相对于史可法的沉重。罗虎显得很轻松。可唯其轻松更显得坚定。更显得理所当然:“反正在下是赖在扬州了。就是有人赶我。也是赶不起的。”
尽管仍将罗虎的英勇归于少年气盛。可史可法还是小小的感动了一把:“说得好!想开了。想透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可转念间。他的情绪又再次低沉:“昔日蒙元入主中国不到七八十年。莽莽却花了二百年才得以恢复旧观。若神洲大地再入胡人之手。其祸之深。不敢测也。”
罗虎眼神一黯。心潮涌动。纵观五千年中国历史。异族胡虏窃取天下往往意味着政治体制。乃至社会体制地全面倒退。硬要等到蒙昧的异族渐渐被汉人同化。华夏文明才会有重新起跑的机会。也亏得汉人的文化属性够坚韧。几次沉沦半沉沦之后。直到明末依旧能保持大体向上的势头。而万恶的满清所充当的就是那根最后的稻草。在皇阿玛们的英明领导下。在程朱理学的光辉指引下。他们奇迹般地让华夏停滞将近三百年。以致堂堂中央之国差点被几个新兴列强给肢解瓜分。即便此后有所谓的百年奋起。也只是民族的生存延续勉强有了保障。直到罗虎穿过来之前。中国仍被既得利益集团排挤在世界主流之外。其真实的国际地位甚至还不如意大利之类的欧美二流国家。
目光交错间。两个同样怀着深深忧虑的人达成一个简单的共识。一种私人间地默契。在华夷大防面前。在文明存续面前。无所谓顺明之争。所有的炎黄苗裔俱为一体。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份共识完全抵得过一百份南明王朝的明令诏书。
“啊!”史可法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阁部大人。我送你回房去吧。”罗虎连忙道。大战前夕。史可法要是闹个重病缠身。那这仗也不用打了。
史可法却来了兴致。不但拒绝了罗虎的好意。反倒愈发的滔滔不绝了。只是话锋一转。竟拉起了家常。罗虎也很配合。一时间。两人比赛似的把舌头越扔越远。
闲谈中罗虎惊诧的发现。脱去了民族英雄地外衣。史可法也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世家子弟。一个很平常的大明官员。也曾任性使气。也曾走马章台。还曾效法先贤司马光疯狂地追求过一位大自己许多岁的女冠(女道士)。或许正因为少年时太过fēng_liú。史可法都四十出头了都还没有儿子。言语间虽故作洒脱。却难掩心中失落。
罗虎知道史可法与谈及自己的家事。除了排遣内心巨大的压力。更多地还是在表示亲近。努力拉近彼此关系。这份器重结纳却与今夜的荷塘偶遇无关。应该是在罗虎成功修理刘泽清时。史督师便有了这份心思。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回到自己房里。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罗虎即奋笑疾书。把能想到守城略策一一录下。准备天一亮就着人送呈史可法。
当时风气便是如此。史可法若是当面向罗虎一个外朝臣子问计。不说面上下不下得来。就是督师府的幕僚也非得羞愤得全体求去不可。可若换了罗虎呈上这么一份恭请指正地策论就全然不同了。那是文人同侪间的雅事。明季坐而论道之风极盛。走了这个路数。任谁也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罗虎写得很用心。他相信自己地法子对保卫扬州多少会有些助益。可对能否清军全力进击下守住扬州仍没有多大的把握。死撑。撑到死。说得再白些根本就是垂死挣扎。嫌难听了?可这会儿再华丽的词藻再气派的排比他有用嘛。好在。世间之事每每不可以常理度之。否则。他一个三百多年后出生的人。也不可能站在此间。
“还有二十天?”罗虎喃喃自语道。二十天是清军将主力从保定转到南线战场所需要的最短时间。那么离扬州陷落。又还有多少天?
次日辰时。史可法的书房。
史可法读了罗虎的策论。便招来了幕僚王秀楚。此人形容猥琐。五十多岁了仍是个不起眼的秋风钝秀才。却在各地方幕府里沉浸了大半生。通晓政令。尤擅权谋。单论能力做个巡抚都游刃有余。是史可法倚为腹心的人物。至于夸夸其谈的阎尔梅。史可法所借助无非是复社元老的那点虚名。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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