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霍地站起来,刚想跃身跳出窗,身后却响起一把声音:“唐公子且慢。”
这把声音何其熟悉,唐伯虎顿住身形,转头一看,果然是花子轩。花子轩信步走来,目光也一直落在对面茶楼的雅间。
“我以性命担保,华公子必定安然无恙。”他转过头看唐伯虎,笑了笑,“唐公子不如分些时间给花某人,静心听花某人一席话?”
唐伯虎皱起眉头。
“不,该说是请唐公子听花某传达一番话。”花子轩悠悠然地坐下来,兀自倒了一盏凉茶,喝了一口,抬头对唐伯虎挑了挑眉,尽是肆意。
唐伯虎沉着脸走到他的面前坐下。
话还没酝酿成,花子轩却已忍不住笑出声:“唐公子啊唐公子,你现在这副模样可比你平日在玉秋跟前差多了,简直是云泥之别,不知玉秋可曾看过?”
“有话快说。”
唐伯虎心里正躁着呢,哪有心思陪他嬉皮周旋。
“好,我们来谈正事。”花子轩一笑而过,“此次花某来,是代我家主人交代唐公子一件事?”
“不知花庄主所谓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唐公子是相识的,此乃他托我带与你的信物。”花子轩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什放到他面前,“他说唐公子见到此物当想起他,他还托我跟唐公子说一句多年不见愿君安乐。”
唐伯虎细细端详桌上的嵌玉镂空雕花金玲,这个他有印象,唐家大户人丁繁多,唐伯虎自小就在女人堆长大,时常为了讨哪个姐姐高兴亲手画个花样子让人去打金雕玉的,这个金玲更是他琢磨出来的。外面一层镂空雕花外壳,里面一个细密镂空的小金球,其内装着有些香料,挂在腰间可充当香包。
他虽然画得随性随意,但家里人大多稀罕,所以打成的金器玉器大多只有一套,是为独一无二。
他画过不少,而且近些年已少有动笔画金玲的花样子,这个金玲是何人所有,他却没半点头绪。
“我想不起来。”唐伯虎直接摇头。
花子轩原本一脸笑意地细看唐伯虎的表情,不料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愣住:“你想不起他来?你居然想不起他来?”
“我是真的想不起来,花庄主不要再打哑谜直接开门见山的好。”
花子轩一愣再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撑住额头失笑一声:“他道与你旧日情深,原来只是他一人刻骨。也罢,他就是这么个痴人。”
唐伯虎微微皱眉,只见花子轩重新抬头,正色道:“我家主人是谁,唐公子自有得知一天。现下我们便来开门见山——不瞒唐公子,我家主人希望唐家能够归还灵珏十二壁。”
归还?
这字眼让唐伯虎即时有了一番思量,“不巧的是,我也不知灵珏十二壁在何处。”
“灵珏十二壁乃唐公子先祖父唐大学士的遗物。”花子轩仿佛早已料到,只是颔首一笑。
“要我归还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先让我见过你家主人。”唐伯虎道。
“这是自然。待我家主人见过唐公子后,便将来龙去脉详与唐公子说个明白。”花子笑着,替唐伯虎倒了一盏茶,“不知唐公子对鬼兵如何看?”
端茶的手顿了顿,“不过是鬼神之说。”
花子轩轻笑一声:“如果是真的呢?”
唐伯虎皱起眉头,看向对面茶楼,那个房间已人去楼空,“那人到底什么身份?”
花子轩随他视线看去,淡道:“岐王朱佑棆。”
虽然料到这人大有来头非富则贵,可一下子升了天家之子这级别,唐伯虎就是有心理准备也难免吃了一惊。
“他费劲功夫要灵珏十二壁做什么?”
“这个嘛,还是由我家主人来告诉你比较妥当。”花子轩笑了笑,“还有一事须得提醒一下唐公子,不日之后的书院比试请多加小心。”
唐伯虎微微皱眉,却问:“我何时能够见到你家主人?”
“自有机缘日,不会太久,唐公子无需担忧。”花子轩笑了笑,起身微微躬身一抱拳,行的是江湖礼端的也有几潇洒,然后便离去了。
从花子轩说了提醒一句后,唐伯虎想了很多,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
花子轩,兴献王,祖父唐辕,能将他们连起来的只有一个联系点,那就是朝廷。一开始,唐伯虎便已猜出花子轩就是当今圣上,可他真的没有任何头绪——他居然和皇帝有过交情?
皇帝要自己归还灵珏十二壁,岐王要抢灵珏十二壁——相同目的不同手段,那只有一个理由,两者对立。
岐王为孝惠皇后之子,与天子再尊贵,也是臣子,还是身份尴尬微妙的臣子。皇帝与这样的臣子对立,也只有一个理由。
谋朝篡位。
唐伯虎不禁咬牙。
卷进了这样一场风波,安能独善其身?
红烛摇曳,透过抽丝绸帐,投下一片暗光。一只玉白的手从帐中垂落,紧紧拽住绸帐,绸帐随之一晃一动。
……
华玉秋感受着喷到耳边不消的炽热气息,不由得问:“你有心事?”
唐伯虎伸手将他的头揽到肩窝里,深深嗅了一口发间冷香,低声道:“我有事要回苏州一趟。”
“何时?”
“或许是后天。”唐伯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只是小事,我快去快回。”
谁要灵珏十二壁便要去,唐伯虎巴不得赶紧将这烫手山芋丢出去。皇帝也好,岐王也罢,他是一点也不想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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