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狗熊只不过是挨了一通骂。
挨骂是打工仔的家常便饭,当时虽然难以下咽,咽下去久了,也就慢慢消化了。
所以打工的人必须要有一个特别强健的胃,来消谈化气。
狗熊在这工业区最小的那家厂里做厨师。那里只有150人就餐。他每次挨骂都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每次都是生上一阵闷气。难怪他已经瘦成了一把筯。
今天,厂长的内弟将那份菜推到他的脸边上:“你自己看看,这份菜只有四片肉!还比生姜片更小!”
厂长正好走过来,厂长把那个菜盘一拨,泼在了他身上:“你自己数清楚!”厂长骂人的功夫比管理的能力还要强得多,将狗熊骂得双耳冒烟。
狗熊到底还是熊了,敢怒不敢言。
“这些奻人如此不分青经皀白,还好像是被我贪了好多似的!真是冤枉死老子了!”
狗熊说:“今天就买回来17斤肉,厂长的老婆和另外两位高管的太太就拿走了4斤多,她们还顺走了两葫芦油和二三十斤大米,你说,这样的事,叫我向谁说?剩下的肉不到十三斤,我还得分成两餐,每人每餐还不到五钱,能有几片?员工们暗地里骂我狗剜了心子,还可以说是不明内情,他厂长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吃喝是从哪里来的吗?这分明是故意要把民愤往我身上引,就是看我开不起腔,成心要我来顶缸!”
“我能把这些大嘴巴老鸦拱出来吗?不能呀!我只有受着!受着!要不是父亲的病一天也断不得药,我承受不起跳厂后最少得压一个月的工资,他马滴老子早就不在这家干了!”
狗熊还说:“肉少了,我只有多混些菜进去,才分得够150份,自然就分不了那么均匀,有的人那份肉片过少,免不了!”
要是何乐遇上相同的事,说不定会气得跳上三楼。
厂长老婆每天私拿饭堂的东西,他自己天天顿顿都在吃,能够一无所知?自己的亲舅子长期克扣买菜金,他就没有听到一风声?强把知之为不知,这是很明显的领导在装佯,装得莽,吃得胖,还要把坏名声来栽赃。
何乐也只不过还是头羊,而且是烤羊,竟然要去救一头熊。这显得有多么可笑?
何乐不能给狗熊过多的安慰,何乐只能在夜里握成拳,在右手中攥紧笔杆,把他的气功运转到笔端,将心里的黑,从笔杆的尖牙挤出来,留迹于洁白的稿纸。
何乐的每个字都被框起来,挂在他的胸壁上,成为间谍罪的物证。这些字虽然被他反复伪装,但一笔一划,却是真实的肉痛。
没有完全麻木,就会痛。请相信。
打工仔的饭堂是不是属于餐饮业,有没有在政权的监管之下?是何乐的层次太低吗?为什么就见不到一点点当权的影子?那些法律呢?那些条文呢?那些公用的规范性文件呢?为什么没有适应到饭堂中来?打工仔的饭堂,是不是完全成了厂家商家单位的内部事务就与当权无关了呢?
营业证?卫生许可证?几家饭堂里有?即使有,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打工仔的饭堂,是不是早就成了当权管理的一片盲区?何乐没有去确知。
他只是知道了,这些饭堂中,老板就是至高上级,好像没有真正更高的了。听说已有了劳动法劳动局什么的,可那些,不会提及你的饭堂伙食。
长鞭何及!大注意力不到位,不到位就陌生,陌生产生盲点,盲了就以为各种乱象不存在!
不知者会茫然,不管是多高的地位多大的官,也会茫然,也很无解。领导对饭堂陌生,就如同对人才不识则不能用其长,对物品无知则无以尽其利。对道路陌生就难免绕路和瞎闯。
不晓得和苏伊士运河,就只好去绕好望角,打不来电话不会传真只习惯坐飞机,就会为了几十块钱能办得好的事,却非得要绕半个地球赶到美国去。
无知和不知是一种盲区,忽视是另一种盲区。
明明知道饭堂很乱,也晓得饭堂有回扣现象、贵族现象、外流、浪费、手艺等各种乱象,却相本就不太当回事,不愿意花那些闲功夫去改善和管理。
这其实也是种观念上的误区,误区也能形成盲点。比如,从员工身上,每天都是扣除了伙食费的,不管好坏,老板都不会再贴钱,就认为被私吞再多,被刻扣得再凶,对公司对老板也没有损失,所以不必再花心思花人力财力却做不必要的事。
这种误解就在于只看到了直接损失,没有注意到无形的损失都是更大的。
何乐了解到,有一家工厂员工的生活费是员工每天扣五元,老板每天补贴四元,以九十年代末的物价,该厂的生活应该特别好才对,哪知道一常深入,却发现员工们吃得很一般。
究其主要原因,还是这个厂的食品采买跟了老板八年,私交很好,是老板故意要给他些好处,只要他捞得不过底线,他就安若泰山。
有一家碏制品厂,也有四百多人就餐,饭堂里却只有一个人在劳作,每餐只有一个菜,制作得粗劣不堪。比如做土豆,那是穿了长筒靴,跳进土豆堆中一阵乱踩,再用水枪冲淋浴,之后就是用双刃剁刀一顿乱宰,不管大砣小砣,就那么下锅!
人手太少,他才没有那个时间一个一个地切嘢!
结果就是小块的煮烂了,大块的还半生半熟的。
另有一家鞋厂,就是因为饭堂伙食太差,引发全厂罢工,员工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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