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来到渡口。风微浪平,江上大小船只川流不息,江边车马喧嚣,人声鼎沸。虽说早春时节是航运淡季,官船稀少,各种民船依旧来往不绝,有渡江的,有走长途的,载客运货,令人眼花缭乱。找了好半天,方在一处偏僻的渡口找到一只往金山寺去的摆渡小船,已有几人在船上,两人刚赶上,便开船了。
轻舟摇荡,江上的风比岸头大许多,猎猎扑面,把鼻尖和耳朵都吹得冰凉。听船家说,这刮的东北风,估摸到晚上就要下雨了。倚舱遥看金山,新绿映波,桃红杏白点缀其中,山巅之上两座玲珑宝塔南北对峙,林间各处佛寺掩映,天然幽丽,秀美脱俗。
下得船来,西望江水滔滔,左顾西津,右瞻瓜洲,两岸人烟可见,脚下金山坐分中流,不愧古人有赞:江南江北镜里天。沿山路信步而上,佛殿香堂连椽接栋,屋宇借山势而轻灵,十步一景,气象随江天而开阔。
东方麟将一些杂七杂八的典故,说得头头是道,也不知有多少是她信口杜撰的。无为听着,肚中暗暗发笑,却也不愿打断她。听她生动的语调,看她自娱自乐的神情,实在是种享受。即便这享受就如同三春胜景一般,来不期人愿所至,去不为人意所留,无常如斯,又令人向往如斯!
空气里飘荡着佛堂里的檀香味,远处一声磬响,惊起花树中的燕子,两道黑影倏地振翅飞起,在抖落的杏花瓣中穿梭而上,转眼已去得远了。东方麟的眼神顺着那灵动的轨迹,不经意飞到了山坡那头,只见宝塔之下站着两个人。仔细一看,连忙回头对无为道:“诶,你看!那不是丘兄和恒大小姐么。”
“不急。我们先慢慢赏玩。”东方麟微微一笑道,“他们见一面也不容易,别去打扰了。我记得这儿附近有个法海和尚修行的山洞呢!应该就在那里……白娘子的故事你一定听过吧……也不知这一代高僧得罪了谁……”东方麟又笑嘻嘻地说起了典故。
方才飞去的一双燕子在空中盘旋嬉戏了一番,落在宝塔飞檐之上,呢喃作声。
恒雨还负手低眉若有所思,在原地转了半圈,面带疑惑道:“史头领说,他曾和霍仲辉商量,让手下去跟踪春霖山庄探查的人相互间有个照应,可霍仲辉不答应,说那八卦刀向来只听从他调遣,还是单独行动的好。”自顾摇摇头,又转向另一边,“他想做什么把戏……”
丘胤明这时略显懒散地插着双手靠墙而立,对她说的话并未怎么留意。塔檐一角斜射下来的阳光将一片灰石地照得白亮刺眼,照得林间树叶越发光滑凝碧,山头野花越发生机勃勃。微风吹来,时不时卷起她轻软的衣角,流云般的褶皱漾起一抹清透的明光,
“祁先生和子宁他们现在大概已经快离开南直隶了吧。”她仰头远眺江面,“希望他们一路顺风。唉……都走了,我倒还有些不习惯呢。”
屋檐上的鸟语频频钻进她的声音里,甚有几分烦人,风里带着一丝佛殿的香火,倒又赋得些宁静,至于她在说什么,却都过耳无痕。好不容易得此半日相聚,明日又该江南江北各自为营。当日和龙绍约定,他在镇江至多七日,之后便去扬州同父亲汇合,而今日就是最后一天,原以为等不到了。
说不清早先在街头遇见西海盟行从时心里的那阵狂喜,自看到她从客店楼梯上走下来那刻起,其他杂念都不想再提,唯有一个念头一bō_bō在心底撞击,想把她留在身边,哪怕是一天也好。明知离别又在际,还是不住地念想。
“……我是一定要帮他的,可又怕真到了那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说着说着,终于回过头来。
丘胤明迎上她的目光,不接她的话头,却直接发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有么?”恒雨还折肩侧首,明眸顾盼,“分明是你不说话。”凑近前来,伸手去拉他,面容里还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乖俏,浅浅笑道:“好了,我不说了。走吧,去山顶。”
“不去。”难得见她这般娇颜绰态,更兼柔声细语,瞬间又让人心猿意马起来。丘胤明反捏住她的手腕,轻拽入怀,揽住她的腰际,摩挲着说道:“这里又没人。”
“刚进去两个扫塔的和尚。”
“人家四大皆空。”
恒雨还抿嘴而笑。感觉到她在偷乐,那臂弯里的身体愈发生动可爱起来,丘胤明的手掌在她脊背抚过,虽隔着几层衣衫,丰肌秀骨犹然真切,满腔情思流溢,手渐渐不规矩起来。
猛然间肋下一阵酸痛,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恒雨还松了下身子,却也不脱开去,依旧靠在他胸前,微带笑意道:“上次你跟二师兄动手,伤可都好了?”
方才她暗袭之处正是当夜被刺得较深的一处伤口,大半个月才勉强愈合,被她这么使力一按,虽不至于又伤着,余痛连连也是够呛。再见怀中之人依旧温言戚戚,柔姿缱绻,一时里既觉得应该安分守礼,但又极想变本加厉。
不待他有所行动,恒雨还推了他一把,又扣住他的手腕说道:“你就这么不敬佛祖的么。”不由分说,拽起他就朝山顶走。她手上力气很大,丘胤明也不想违了她的意思。一束阳光射在他眉心,塔檐上风铃骤响,此时但见她回眸倩笑,情丝如蜜,春色潋滟。
当东方麟和无为悠闲地步上山顶时,只看见有零散的游人香客驻足遥望江景,丘胤明和恒雨还并肩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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