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向村民打听了道路,马不停蹄地朝秋浦江边赶路。是日细雨蒙蒙,乡间小道草深路滑,如何也行不快。昨日余毒尚在,时不时地在脑后抽起几阵疼痛,丘胤明心里着急,更是挑起了莫名的烦躁,几次三番走上岔路,愤然欲狂,亏得理智还清醒,总能及时地遏制住心中窜起的无名业火。而黑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反常,数次惊慌不安地左右腾跳,赌气不前。这一路行得迂回艰难,之至夜幕将临,方才远远望见江滩。
四野荒凉,人烟绝迹,丘胤明在江边徘徊少顷,但见幽林深邃,层岭叠嶂,远处山势渐高,想是已入了九华山地界。想起父亲意欲携朱庄主一同登九华,借以让霍仲辉引开西海盟高手,丘胤明斟酌良久,估摸着他们一定知道恒靖昭不会亲自前去,这才给他设下圈套。至于为何如此,他却也不明白,而今只能尽快寻找恒靖昭所在。仰头看天色,阴沉昏暗,数条山涧泠泠沥沥地注入江中,溅起几道水光,归鸟入林,山花摇坠,夜色骤笼,猿声频起。
很快,周遭沉入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丘胤明循着水声沿河岸向下游前行,河滩平缓处可稍稍催马小跑。不知行了多久,猛然发现,前方一处山丘背后似有光亮。心里顿时一阵紧张,无奈此地滩涂狭窄,乱石纵横,只能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摸黑探路,生怕伤了他的马。
好不容易走过这段石滩,耳边听得江流渐缓,借着前方愈发显眼的光亮,只见江面开阔处,一道分流注往山丘环抱之中。他加快脚步绕向前去一观究竟。在雨中行路一天早已饥困交加,时强时弱的余毒也把他折磨得筋疲力竭,眼前这点光亮足以令人希冀万千。
可当那团光亮终于映入眼帘时,丘胤明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坠潭底。隔江望去,只见那水潭中央一条船上火光烨烨,天阴雨湿火势不猛,还是有数团炽焰沿着舱边残破的窗格升腾而起,映红了水面,隐约能见十来具尸体漂在船边。
难以名状的挫败感狠狠地揪上心头,若不是当夜扬州城外一念之差,也不会落到此番境地!丘胤明怔立江岸良久,忽然一激灵,拽起马缰踏入江水。黑马“咴咴”直叫挣扎着不肯前行,还是被他连拖带哄地拉着泅水渡过了秋浦江。
一人一马爬上对岸,丘胤明将马栓在岸边,自己又即刻跳进那水潭,朝火势蔓延的船奋力游去,不多时已靠近船舷。
漆黑的水里一片死寂,从水面冒出头来,四周的山坡石崖在火光映衬下暗影逼仄,说不出的阴沉压抑。丘胤明拉过一具浮尸探看,致命伤口还在淌血,刚死没多久。耳边传来火苗的噼啪声,仰头看去,船舷边一人俯身倒在船板上,一只手垂落船外,血顺着指尖滴落水中。
冰冷的潭水带来蚀骨的凉意,丘胤明深吸了几口气,按捺住猛烈的心跳,继续游至船边翻身爬上,抓起那倒卧之人的衣领,翻过来一看,心中骇然,竟然是管赤虎!
管赤虎身中数创,背后插着两支箭,肩胛处被厉器刺穿,那血便是顺着手臂流下来的,双目紧闭,身子尚暖。丘胤明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脉搏,还没死!此时此景,能见到一个活人,便令他顿时振奋许多。先将管赤虎小心放下,仗着浑身浸湿不惧火势,掩面冲进船舱。
船舱里尽是打斗过的痕迹,凌乱不堪,虽被点了火,但因整日的雨水,火未能大势烧起,此时舱内乌烟弥漫,看不真切。丘胤明抡起地上烧了一半的毡毯,将火苗扑灭了一些,挥去烟气,猛然看见脚下躺着一具血迹斑斑的尸体,低头细看,禁不住惊得倒退半步,尸体竟是石磊!他怎会在这里?来不及细想,四周烟气冲得他直咳嗽,连忙又扑动毡毯。跨过尸体,抬眼向前,迎面一把椅子,上面跌坐一人。
景象刺入眼帘,令他胸腹间一阵抽搐,喉头发出低吟,深切的懊悔便如同那烈火一样从脚底直烧上心头。恒靖昭怒目圆睁,身上赫然插着许多箭矢,身下的椅子也已被火烧着,火苗正飞快地卷噬着他的衣袍。
丘胤明来不及多想,跨步上前,飞快扑灭了恒靖昭身上的火,将他抱出船舱。
恒靖昭早已死了。丘胤明将他的尸体平放在船板上,跪在跟前仔细端详。那些箭矢足有十多支,皆为弩箭,从射入的深度看,应是在相当近的距离射出。目光游离了半晌,又一次望向恒靖昭那死不瞑目的怒态,丘胤明黯然叹息。一代豪杰,终被人算计而死。忽然想起恒雨还,祁慕田,还有天真烂漫的恒子宁,心下涌起一阵悲切,紧接着又是一番无奈,如蚁钻心,不忍再看,连忙伸手将恒靖昭的双眼合上。
潭上水雾四起,再添几分阴晦,丘胤明缓过神来,突然意识到,借刀杀人之后,想必霍仲辉不久便会回来装腔作势,此地不能久留。他看了看重伤昏迷的管赤虎,又看了看恒靖昭,心中盘桓,恒靖昭的尸体自己无法安顿,既然西海盟其余几位高手皆被蒙在鼓里,那他们定会妥善处理,倒是管赤虎,不管霍仲辉是否有意杀他,既然没死,不如把他带走,今后说不定有大用处。
打定主意后,丘胤明十分小心地将管赤虎托在水上中游回江岸边,本想替他将箭头取出,又怕耽搁久了会遇上霍仲辉,于是把他驮在马上,乘着夜色继续前行,至一条岔路口时,折离了江岸。
次日清晨,老天帮忙,丘胤明带着奄奄一息的管赤虎寻到了一个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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